第109章(1 / 2)

回到四德院后,章芸也忍耐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真的是个残忍的母亲……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是华儿,你为何要如此薄凉绝情?我能接受你承认我这个生母,但是,你不该对容儿也这般冷漠绝情,无论如何,你们是亲姐妹啊!华儿……。华儿……章芸在心中呼喊着,知道从今往后,她是真的失去了这个女儿。

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指望了……

裴元歌不知道裴元舞和章芸之间的争执,只是次日再见到裴元舞时,觉得她的眼眸似乎比平日里更加阴冷,隐约透着一股深深的怨恨,这股怨恨不止针对她,还针对裴元容,甚至在看待裴元容时,裴元舞又是会表现出更深的怨怼,但有时候又莫名其妙地突然转眸,死盯着她,似乎将这股怨恨又转移在了她的身上。

隐约觉得裴元舞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但裴元歌却猜不出缘由,只能暗自警戒。

难道裴元舞是担心她会向父亲告状,将裴元舞在皇宫中的行径道出吗?

如果是这样,那裴元舞实在太多虑,也许最初进宫时,她有打算让父亲阻止裴元舞入宫的心思,但后来被太后一再逼迫,不得已投向皇帝,帮忙扳倒太后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很简单,她投向皇帝是件很隐秘的事情,到如今只有皇帝和宇泓墨知道,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太后的人,这种迷惑性是她所需要的,因此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倒不是她对裴诸城不够信任,而是因为还有个裴元舞。

裴元歌相信,如果她对父亲和盘托出,父亲也许会担心,也许会自责,但是绝对能够理解她的选择,但问题是,同时还有个裴元舞。父亲绝对不会谅解裴元舞有这样的心思,知道皇宫里的事情后,必定会对裴元舞问罪,无论裴元舞承认不承认,到最后一定会扯出她裴元歌来,说“四妹妹也同样投向太后,听从太后的吩咐,与皇帝有所牵扯,为什么她就不行?如果四妹妹是被逼无奈,难道我就能反抗太后”之类的话语。

如果父亲知道她明为太后的人,实际上却投向皇帝,在裴元舞的质问下,很难不露出痕迹来。

而裴元舞虽然遇到名利之事就会昏头,但毕竟是聪明人,说不定能够从中猜测出她并没有真心投向太后。而以裴元舞的利欲熏心,八成会把这件事告诉太后邀功,同时也除掉裴元歌这个竞争对手,让太后更加倚重她。这样一来,后果就太严重了。

因此,对于皇宫里的事情,裴元歌只简略带过,并未详提。

虽然对裴元舞有警戒之心,但相比起来,裴元歌回到裴府后,比在皇宫中舒心多了,调教静姝斋的丫鬟,给父亲赶制衣裳,闲来无事赏赏花,陪舒雪玉闲话几句,跟紫苑她们逗乐。几天下来,裴诸城和舒雪玉都说她的气色精神都好得多了,心中十分欣慰。

这日,温夫人携温逸兰前来裴府走动。

再次见到温逸兰,裴元歌只觉得,这位素来天真娇憨,直爽利落的温姐姐,莫名地有些忸怩,对她说话总似乎有些不自然,心中觉得奇怪,再三追问,温逸兰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她,经过上次假李树杰骗婚的事情后,温首辅深以为戒,唯恐再出事端,因此已经开始给温逸兰依亲,已经选定了人选,因此,这段时间温夫人和温逸兰忙碌得很,这才没能在裴元歌回府后的第一时间来看她。

为此,温逸兰连连跟她赔不是。

闻言,裴元歌促狭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温姐姐为了未来姐夫,冷落我这个妹妹也是应该的,谁叫陪温姐姐下半辈子的人是温姐夫,而不是我这个裴妹妹呢?”

温逸兰被她打趣得满面通红,又是羞又是急,跺着脚上来就要撕她的嘴。

裴元歌边躲边笑道:“好姐姐饶了我吧!之前我定亲时,你不也来打趣我吗?难道只许你欺负我,我就不能报回仇吗?”

听裴元歌提到寿昌伯府,温逸兰心中暗自后悔,寿昌伯府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对裴元歌的伤害肯定不小。早知如此,就忍着让她打趣两句也没什么,总比想起寿昌伯府的那桩烂事来得好,有心想要转开话题,也顾不得害羞,玩笑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去跟娘说,咱们下半辈子都不成亲了,就咱们俩守着吧!瞧瞧到时候是雪姨先撕了我,还是我娘先撕了你!”

裴元歌失笑,却也知道她是一番好意,笑着道:“温姐姐不用这么忌讳,寿昌伯府的事情毕竟是发生过,但再怎么说,我又没有对不起他们,是他们对不起我,要说害怕不敢提,也是他们不敢提起我们裴府,哪有我反而不能提起他们的道理?倒是温姐姐,不知道温阁老选中了哪一家?”

温逸兰红着脸道:“听母亲的意思,爷爷是看中了一位姓秦的翰林。”

“哦?那我这位温姐夫的家世人品如何,温姐姐且说来,让妹妹替你参详参详!”裴元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净在那胡说,我是个女儿家,怎么知道这些?”温逸兰面上红晕如霞,没好气地瞪了眼裴元歌,但没过一会儿又低声道,“母亲告诉我,秦家是书香门第,门风素来清正,秦父秦母都是十分开明讲理的人,只有秦翰林这个独子。秦翰林是上科的二甲进士,原本任翰林院编修,前段时间刚刚做了翰林,前段时间父亲宴请同僚,爷爷和娘见了他,说他温雅和煦,打听了家世,就想定下来了。”

裴元歌听着,心中感叹温首辅和温夫人的苦心。

若是从门第论,温府有温阁老这位首辅撑着,别说寻常官家,就算皇室贵族,温逸兰也够格。但那种地方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事端最多,以温逸兰的娇憨直爽,必定应付不过来。倒不如这个齐翰林,门第虽然低了些,但正因此不敢欺辱温逸兰。是书香门第,公婆开明讲理,丈夫又文雅和煦,反而更容易得谐美满,夫妻和和睦睦的,恩爱白头。

“这件婚事眼看就要定下来了,可我心里……”温逸兰有些焦躁地道,忽然抓住了她的双肩,神色诚挚而恳求,低声道,“元歌,有件事我不敢跟娘说,也找不到能说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跟你说。可是,你要答应,不能告诉任何人!”

见她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裴元歌心中微微一突:“温姐姐你说,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其实……我对这桩婚事有些不满意!”温逸兰吞吞吐吐地道。

裴元歌微微蹙眉:“怎么了?是这位秦翰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是温姐姐你……。另有意中人?”若是如此的话,那就得再思量了。

“哎呀,你这个丫头,想到哪里去了?秦翰林人很好,我也没什么意中人,而是……。”温逸兰像是很难启口,咬唇许久才低声道,“我说了,你别觉得我这人不好。我是觉得,秦翰林的父亲原本倒是礼部尚书,可惜早已经致仕,家里人丁单薄,也没有其他的依靠,只秦翰林在翰林院为官。元歌,我觉得秦家的门第有些低。”

裴元歌知道温逸兰的为人,素来不是嫌贫爱富,想要攀附强权的人,微微笑道:“温姐姐尽管说好了。”

见裴元歌没有面露鄙视,反而对她这样温和,温逸兰顿时松了口气,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部都说了出来:“我倒不是说非要嫁什么样的富贵人家,只是觉得心里有个坎。这桩婚事定下后,温逸静那丫头就整日在我跟前冷嘲热讽,说秦家门第低,我这个嫡女所嫁也不过如此。我还听说,父亲私下跟容姨娘商议,想要把温逸静送入皇室。元歌,看着温逸静那样耀武扬威,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在温逸静跟前矮了一头似的……”

温逸兰说着,怯怯地看着裴元歌:“这话我不敢跟娘说,怕她会骂我,说我心思不正!”

“温姐姐,撇开秦家的门第不谈,秦父秦母和秦翰林,你可满意?”裴元歌问道。

温逸兰这次倒没有害羞,认真地想了许久,道:“秦伯父我没有见过,只是听爷爷说人很讲道理,娘倒是带我见过秦伯母,她人很和气,也很喜欢我。娘也曾经给我机会,让我瞧了秦翰林,他也是个老实人,人很好。”说到这里,脸上又是微微一红,“这么说吧,秦家什么都好,就是……。再说,我娘常说,我两个哥哥都不算成器,将来温府还不知道要靠谁,而秦家……。还有就是,我也担心我娘……。元歌,我……”

温逸兰越说越语无伦次,心里有着一堆的想法,却无法准备地表述起来。

见她这模样,显然对秦翰林还算中意,裴元歌稍稍地放下心事。

“我明白温姐姐的心思,一来你担心将来温阁老致仕,温府无人支撑,秦家到时候恐怕难以帮持;二来你担心如果温逸静将来嫁的门第高,容姨娘会跟着水涨船高,威胁到温夫人的地位;至于这第三嘛,就是你女儿家的小心思,跟温逸静针锋相对惯了,不甘心被她压一头,是不是?”裴元歌温颜笑语,神情柔和。

听她将自己所担心的一一道来,温逸静连忙点头。

“温姐姐,越是高门大院,越是人情淡薄,彼此之间重视利益多过重视情意,如果温阁老致仕,对方没有因此冷待你都算厚道,更别说帮持温府了;再说,这种顶门户的事情,是家里男丁的事情,没有哪个府邸能依靠姻亲而屹立不倒,总要自己争气才行;至于温夫人那里,你就更不用担心,她是正室夫人,温阁老和温老夫人都是向着她的,又有子女傍身,容姨娘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她。而且,作为母亲,最关心的,莫过于儿女幸福,只要你在秦家过得好,就是对温夫人最大的慰藉了!”

裴元歌慢慢地分析给她听。

“至于第三点,小女儿家,谁没有点争强好胜的虚荣心思?你跟温逸静又是对头,被她这样说,心里不舒服很正常,但是,不要因为这点赌气和虚荣而跟赌上自己的终身。做媳妇跟女儿不同,要服侍公婆夫君,说不定还会有妾室通房,这中间的点点滴滴,是甜是苦,是在你心里泛着滋味的,别人谁也不能代你受。如果要我来说,找个老实厚道的夫君,开明讲理不刁难人的公婆,富裕的家境,而且你还有温府和温阁老做靠山,无论如何你是不会吃苦的!”裴元歌说着,笑着道,“当然,如果你另有心上人,那就另当别论!”

温逸兰脸一红,啐道:“呸,我跟你说正经,你就知道打趣人!”

裴元歌微微一笑,又跟温逸兰大概讲述些她这次在皇宫的所见所闻,末了道:“说起来这些都是尊贵无比的皇后,妃嫔,可是温姐姐,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吗?”

“当然不好,整天勾心斗角,吓也吓死,累也累死了!”温逸兰听她说完,沉思了会儿,慢慢道,“皇宫中是这样,皇室和贵族大概也是如此,不说别的,单我家府上,就到处都不安生。要是这样的所在,我只要也没本事应付,倒不如简单清白的人家,我还能过上安生日子。算了,其实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有点虚荣心,总觉得我是嫡女,应该要比温逸静嫁得好,所以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裴元歌笑着揽住她的肩膀:“都会这样啊,老实说,我也看我的三姐姐很不顺眼!”

温逸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原来你也有看不顺眼的人,我看你那傻乎乎的样子,还以为你把谁都当好人呢!”顿了顿,又道,“你说得对,嫁过去之后,是甜是苦,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受的,又不是温逸静说好我就好,她说不好我就不好,那就随她说风凉话去,反正又掉不了我一块肉。不过说真的,我现在倒巴不得温逸静能嫁到皇室,或者皇族贵族里去了!”

“为什么?”裴元歌一怔。

“之前或许我还羡慕,可是听你这么一讲,就知道那地方不好混。温逸静或许比我会装可怜,可是也就那么点道行,跟别人比差得远呢!要是她真嫁过去,以她的身份,她的那点微末伎俩,早晚连骨头都没得剩,又不用我做坏人,又能解气,何乐而不为?”温逸兰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末了又悄悄地道,“元歌,我心思是不是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