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很温和,语调也很平静,但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势,令人心惊。
“元歌说得对,那我们就到看管马匹的官员那里去对质,看到底是谁睁眼说瞎话?”温逸兰接口道。
看到裴元歌平静的神情,赵月燕已经莫名地觉得有些畏惧,再听温逸兰的话语,知道这位就是眼下最得太后和皇帝喜爱的裴四小姐,炙手可热,再加上裴元歌说得有理有据,只要到官员那里去对峙,一切就清楚明白,顿时畏缩起来,咬唇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匹马吗?本小姐不稀罕!”
说着,下马将缰绳往李纤柔手中一塞,就想跑人。
“站住!”裴元歌喝道,“给李小姐道歉!还有你们也一样,不然的话,我就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禀告太后。都是官家女子,被邀请来参加皇室秋猎,言辞居然如此不检点,什么样的混话都往外说,若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我想,太后应该会愿意召见诸位的长辈,好好地重视下女子的言行规范,免得再在哪个场合弄出这样的事情,丢了皇室颜面!”
众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有畏惧之色,这件事本就是她们理亏,若是闹到太后跟前,又惊动家里长辈,回去后定然没好果子吃。思忖片刻,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向李纤柔低声道歉。
“声音太小了,根本就听不到你们在说什么!”裴元歌沉着脸道。
众人逼不得已,扬高声音道:“李小姐,对不起!”
“你们哪里对不起李小姐,把话说清楚!”裴元歌盯着众人,一字一字地道。
“……我们不该抢了李小姐的地方,还对李小姐口出恶言,还请李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这次!”众少女咬唇道。
见众人都如此,赵月燕也不得不道歉道:“对不起,李小姐,我不该抢你的马,还害得你惊马,害你受伤!”她原本是赵婕妤的堂妹,因为赵婕妤得宠,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平日里接触的人又都身份低微,不敢违逆她。但现在赵婕妤倒台,她也没了靠山,若非皇上念及对赵婕妤的就请,给了她恩典,连秋猎都进不来。原本想着李纤柔出了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又性情柔弱,极好欺负,借此来张扬威风,寻求心理平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今居然要向李纤柔道歉,心中觉得十分屈辱丢脸!
“李小姐,你看这样的结果可以吗?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裴元歌没有再说下去。
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倘若李纤柔觉得不满意,事情就不会到此为止,不由得都急了,争前恐后地向李纤柔说好话,眼眸和神情之中尽是恳求之意,却是比先前恳切得多了。
李纤柔知道,裴元歌这是在给她体面,感激地道:“多谢裴四小姐,就这样吧!”
“既然李小姐宽厚,原宥了你们这次,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不过,如果让我知道,你们非但不感激李小姐的用心,反而因此事嫉恨,时候为难李小姐的话,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言面,非要将这件事闹大!”裴元歌环视众人,眼眸冷冽,尽是警告之意。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很难说以后会不会因此而加倍欺凌李纤柔,最好还是警告下,免得本是想要为李纤柔解围,却害得她遭受更多的委屈。
这些人都唯唯诺诺,指天赌咒,这才罢了。
等那些人都离开,裴元歌这才关切地道:“李小姐的伤势看起来好像不轻,温姐姐,我们送她到太医那里去包扎下吧!”对李纤柔的处境,她倒也抱有同情之心,毕竟李纤柔并未做错什么事,只是被宇泓哲和李纤雨连累。如今李纤雨入了夏昭宫为侍妾,宇泓哲照样风光无限,独留无辜的李纤柔被人指指点点,言辞羞辱,着实不公平!
“她脚受了伤不方便,我骑马送她过去好了,你在这儿等我!”温逸兰点点头,和裴元歌扶起李纤柔,将她扶上马,自己翻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朝着秋猎随行的太医营帐处疾驰而去。
见温逸兰离开,裴元歌也翻身上马,继续练习骑术。
正在慢悠悠地遛马,忽然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呼哨,紧接着,裴元歌所骑的马匹突然间不听裴元歌的控制,朝着附近的密林奔驰而去。裴元歌吃了一惊,慌乱中想起温逸兰的话,急忙握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然而,马匹虽然在奔驰之中,却十分平稳,倒没有丝毫的危险,只是不听裴元歌的控制。
裴元歌不知出了什么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紧张地伏在马背上,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
马匹才跑进密林,裴元歌忽然觉得身后一道风声响起,衣袂拂风之中,温热的身体凭空落在她的马背上,从背后抱紧了她。裴元歌不知是谁,心中惊骇,正要横肘将那人顶下去,忽然间又顿住了,心神慌乱不定。那人在她耳边一声轻笑,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垂边,痒痒得如同羽毛在骚动她的心思:“元歌,知不知道我今天想见你想得发疯?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
满足的噫叹声中,宇泓墨越发抱紧了她,接过她手中的缰绳,朝着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了!
正文 174章 相拥林间
那声音醇郁而甘厚,宛如陈年佳酿,充满着醉人的味道。
裴元歌听在耳中,忍不住浑身一颤。尤其,背后宇泓墨将她抱得那么紧,即使隔着丝绸的秋衫,似乎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炽热的温度,仿佛一团烈火,要将彼此燃烧殆尽。裴元歌更觉得心慌,微微动了动身体,轻声道:“宇泓墨,轻一点。你昨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到现在为止恐怕连伤口都没愈合,别这么大力,小心伤口裂开!”
这些话听在宇泓墨耳中,宛如天籁。他唇角笑意更深,下意识地将脸贴在她的面颊上,感受着那柔嫩的肌肤,笑着耳语道:“元歌,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嗯!”裴元歌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白痴,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她真的在担心他,而且,就这样承认了!从知道昨晚的事情到现在,宇泓墨都处在一种亢奋而热烈的情绪之中,浑身的血液都宛如岩浆般火热滚烫,除了相见裴元歌,再没有第二个念头。现在终于见到了她,又听到她这样说话,更觉得心中欢喜得几乎要爆裂开来,猛地勒住了马,从背后将裴元歌紧紧拥入怀中,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心中无限的欢喜满足,以及狂喜。
“元歌!”他喃喃地叫道,似乎连声音都感染了血液的温度。
没想到平时看似恣肆,实则沉静的宇泓墨,居然会变得如此热情放肆,裴元歌有些不知所措。但同时,却又觉得他的体温似乎通过拥抱慢慢传递到她的身上,温热的气息就在旁边,似乎连空气都烧灼起来,连带着她的心也砰砰乱跳,微微转头,凝视着身侧异常的人。
秋阳透过密密的树叶,星星点点地洒下碎光,落在宇泓墨绝美的脸上,照得他整张脸似乎会发光一般,尤其是那双宛如黑曜石般幽黑凝亮的眼眸,更是闪烁着无数炽烈而迷乱的光芒,竟比这秋日的阳光更为善良耀眼,令人眩目。
“元歌,元歌……”宇泓墨不住地喃喃唤道。
他是如此真挚而热烈地爱着她,可惜当他察觉时,却已经是元歌订亲之时。曾经以为,他只能将这份感情尘封在内心的最深处,永远都不可能得见天日;即使后来寿昌伯府悔婚,事态急转,裴府和寿昌伯府解除了婚约,太后又硬生生地将裴元歌卷入皇宫风波,让他看到了希望,但他也只是在心底抱着渴望,从来都没有敢奢望元歌也会喜欢他……
只是想着,或许她能对他有点好感,或许还有着很长的岁月,他可以慢慢地来打动她……
可是,昨晚,她甚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看到寒铁向她比出了“九”,就立刻不顾危险地设计脱身,来见寒铁,甚至不惜弄伤了自己;明知道事情的危险,明知道柳贵妃在营帐内,却连犹豫都没有就过来,安抚因为高烧而失去神智的他,甚至还当着柳贵妃的面,抱住了昏迷的他……
她明明知道,在母妃眼里,她是太后为皇上准备的人,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敏感。而且,柳贵妃是他的母妃,她当着他的母妃,做出那一系列的举止,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元歌那么聪明,她必然会知道,但是,她还是那样做了!
他曾经隐隐约约地觉得,元歌或许对他也有心思,但是从来都只是当做奢望和幻想,认为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没想到,突然之间,就成为了现实!心中诸多如火山爆发般的情绪,宛如惊涛骇浪,让他的心跌宕起伏,难以有片刻的安稳。
心头有着无数的话语,可是,真正这样热切地拥着裴元歌,他却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总觉得无论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真切地表明他此刻的心情,此刻的狂乱,以及满心满眼的喜悦和满足,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想要就这样一直唤到地老天荒。
元歌,元歌……
那低沉而热烈的声音,将裴元歌惯常如玄冰般的棱角和伪装一层层融化,最后只剩下柔软而悸动的心。
“九殿下——”
宇泓墨下意识地打断她:“叫我泓墨!”
“……泓墨。”裴元歌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轻轻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从前恼怒交加时,气急败坏地喊他;也不是偶尔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喊他宇泓墨,而是在他的要求下,明明白白地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却还是喊了出来。宇泓墨只觉得这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听得他整颗心都几乎要被融化掉,那种激荡而炽烈的心情,根本难以用言语描绘。
“元歌,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永远都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宇泓墨反复地道,语无伦次。
然而,透过宇泓墨这份从未有过的凌乱思绪,裴元歌反而能更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情意和分量。那些破碎的话语,证实了她从前的某些猜测,更让她一颗心柔软得似乎要融为春水,她轻轻地伸出手,覆盖在他揽紧了她腰身的手上,轻轻地握住,轻声道:“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