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1 / 2)

柳贵妃当然听得出那丝甜意背后的嘲讽和讥笑,心中暗自恼怒,但脸上却依然温和慈爱。

从裴元歌进门开始,看到她行动间些微的滞涩,虽然心中早就料到宇泓墨和裴元歌昨晚必定圆房,柳贵妃心中仍然觉得不快。原因无他,宇泓烨新婚之夜宿在晨芳阁,这件事固然没有传扬出去,但次日李纤柔敬茶时行动无碍的模样,有经验的妇人一看便知道宇泓烨和李纤柔并未圆房。

柳贵妃简直不知道宇泓烨在想什么,明明是他要娶李纤柔,娶过来却不圆房?

虽然后来在她的施压下,宇泓烨随后与李纤柔圆房,但这件事在众人的心照不宣中,却仍然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宇泓墨的大婚和宇泓烨的大婚离得如此之近,又都是皇子,难免会被人们拿来比较。裴元歌的嫁妆丰厚,嫁衣巧夺天工,容貌才华都远胜李纤柔,又在新婚之夜便圆房,竟是让宇泓墨的大婚把烨儿压得丝毫都翻不了身,精心设计的盘算丝毫没能影响到宇泓墨和裴元歌的这种风头,还搭进去一个婉妃……。

而刚才,皇帝竟然是亲手将赏礼放到裴元歌的茶托上。

当初无论杜若兰,还是李纤柔,敬茶的时候,柳贵妃记得清清楚楚,都是张德海代皇帝交给皇子妃的,偏偏裴元歌却是例外,这分明是在说,皇帝对这个儿媳妇格外看重,远超杜若兰和李纤柔。

还有皇帝旁边的空位……。

自从皇帝追封元德皇后之后,无论任何大事,他身边的位置都是空着,而她虽然身为贵妃,有掌宫之权,确确实实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却偏偏要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元德皇后压一头……。

种种的事端交织在一起,即便柳贵妃素日再稳重精明,也难免有些心绪烦乱。

如今被裴元歌这种暗藏的嘲讽一激,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柳贵妃便忍不住想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也免得裴元歌太得意,当即笑着端过茶,同样轻啜一口,却不用周嬷嬷,将赏礼放在了裴元歌的茶托中,十分欣慰地道:“好,你和墨儿终于大婚,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宫也就安心了。从今晚后要好好服侍墨儿,打理春阳宫,早日为墨儿开枝散叶!”

她不用周嬷嬷,却亲手将赏礼放在裴元歌茶托中,自然是表述对裴元歌的看重和喜爱。

而这番话又说得格外慈爱欣慰,就好像一个母亲,终于看到儿子成家时的复杂情绪,言辞间也似乎都是在为宇泓墨和裴元歌好,任谁听了,都觉得柳贵妃对宇泓墨这个养子情意深重。

但裴元歌却敏锐地听出其中的不对。

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句话虽然美好,但在此时此刻,在新媳敬茶的场合,从婆婆嘴里说出,若是关系和睦,情形简单的家庭里,或许还可以当做是慈爱欣慰之语,但在皇宫这种人人七窍心思的地方,从柳贵妃嘴里说出,看似慈爱,却阴毒无比。有情人终成眷属?谁和谁是有情人?这和当众说她跟泓墨有私情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她受了这番话,传扬出去,谁知道会变成怎样不堪的谣言?

但柳贵妃用这样的口吻说出,若是她较真起来,真将里面的含义说清楚,柳贵妃稍加挑拨,反倒显得她做贼心虚,柳贵妃原本没有这样的意思,反倒被她听出这样的意思,而且也显得她嚣张跋扈,新妇敬茶之时,居然揪着柳贵妃话语中的疏漏不放,毕竟她是新妇,柳贵妃是名义上的婆母,不能太过。

就在这时,旁边已经传来宇泓墨的话语声。

“母妃,您就算要打趣儿臣,也得看看场合才是。”宇泓墨笑吟吟地开口,上前挽住柳贵妃胳膊,不依道,“没错,三年前的秋猎,看到元歌为了岳父大人那般拼命,几乎连命都不要,儿臣的确很受震撼,这才出手相救,又百般恳求父皇和母妃,才求得这道赐婚的旨意。可那都是儿臣的私心,元歌什么都不知道,您这样说,还不弄得她一头雾水?知道的人知道您是在打趣儿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儿臣和元歌早在婚前就闹出什么事情,这才成婚呢!”

看起来似乎是在跟柳贵妃撒娇,却是接这机会将他和元歌的事情圆了。

三年前秋猎上,裴元歌舍身赛马,赢得在场许多武将的钦慕,早在武将之中交相传诵,宇泓墨说他因为被元歌震撼才出手相救,确实合情合理。若是宇泓墨由此心生爱慕,百般求恳求得赐婚之意,却是完全合乎礼仪的举动。而裴元歌事先毫不知情,却是全然的清白,彻底被摘了出去。

而最后一句话更是点出了柳贵妃的险恶用心,皇帝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柳贵妃。

“原本妹妹还在奇怪,九皇嫂明明身在关州,怎么九皇兄的婚事会赐在她的身上,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段缘由。不过倒是也,九皇嫂当时的行为的确很让人震动,连妹妹也都记得那一刻,难怪九皇兄会心生爱慕。六皇嫂,七皇嫂,当时你们也在场,想必也都记得吧?”宇绾烟娇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新妇敬茶,等于是在夫家认亲,她这个出嫁的公主自然也要回宫参加。

杜若兰和李纤柔也参加了那场秋猎,当即都点了点头。

宇绾烟这一接一转,和杜若兰李纤柔共同坐实了宇泓墨的话语,敲定了裴元歌的清白。

当初也是叛乱,太后是因为孝道在,被皇帝格外赦免,但华妃却也逃过一劫,只是被打入冷宫,却保得性命。宇绾烟知道,虽然说华妃早就被叶氏抛弃,更加没有参与叛乱,但若没有人在父皇面前求情,以父皇的冷情,母妃的失宠,又怎么可能劫后余生?而当时能够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又肯为母妃说话的人,除了裴元歌,再也不可能有别人。

当初她将绝育药的事情告诉裴元歌,裴元歌曾经说过,将来如果有机会,会拉华妃一把。

裴元歌兑现了她的诺言!

虽然现在华妃被打入冷宫,但只要保得性命,宇绾烟还是有机会将她接出宫去安置的。而华妃,也是宇绾烟如今最挂念的人,裴元歌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救了华妃一名,宇绾烟自然记在心中,现在察觉到柳贵妃不怀好意,便开口为裴元歌解围。

裴元歌适时露出一抹惊讶,随即讶异而感动的看了眼宇泓墨,然后又低下头去,表现得恰如其分。

柳贵妃心头一滞,几乎涌出汗意。

原本以为这样的话语十分隐秘,裴元歌正值趾高气昂之时,未必能够发现,只要传扬出去,就能让事情变个味儿。而就算裴元歌发现了,质问起来,柳贵妃也可以推说是口误,甚至给裴元歌赔礼道歉,毕竟裴元歌是新妇,她是名义上的婆母,传扬出去,也能给裴元歌按个嚣张跋扈,不孝的罪名。

但现在事情被宇泓墨这样一打岔,却是彻底打碎了她的如意算盘。

人家裴元歌为父舍身相拼,那是大孝的行径,而且婚事毫不之情,清白端庄得很;宇泓墨爱慕这样的小女,因而求娶,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算传扬出去,也没有丝毫违背礼仪的地方,说不定反而能够成就一段真正的佳话!

而那句话更是会让皇帝起疑心,认为她在故意羞辱裴元歌。

而她却绝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意图,只能顺着宇泓墨的话语说下去。柳贵妃想着,强忍着慌乱,笑着道:“怎么?被本宫揭了你的短,不好意思了?”

“母妃您不知道,这事儿儿臣还没来得及跟元歌说,原本想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元歌,让她好好感动感动呢,这下全被母妃您破坏了,哪里还会有惊喜?母妃您要怎么陪儿臣?”宇泓墨故作不满地道,也是借机再次告诉场上的人,他对裴元歌的看重,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你这孩子,都娶妻了,还撒娇呢!”柳贵妃温和地道。

宇泓墨却不肯就此罢休,仍然坚持道:“儿臣哪里撒娇了?儿臣是说正经的,若是儿臣找个氛围好的机会告诉元歌,让她知道儿臣对她早就心生爱慕,她该有多感动?现在可什么都没了,母妃您非得赔儿臣不可!嗯,儿臣记得母妃有套流彩尖晶头首饰,不如拿出来作为补偿赏给元歌,也算替儿臣全个体面!”

说着,眼眸中波光潋滟,灼灼地看着柳贵妃,笑意宛然。

流彩尖晶本就难得,随便嵌支金钗都能卖出上万两的高价,何况是一整套的首饰?这还是藩国进贡的贡品,柳贵妃晋封贵妃时,作为赏赐从皇帝那里得来的,就连柳贵妃都珍爱异常,不舍得佩戴。宇泓墨这是看准了时机,硬生生想要敲柳贵妃的竹杠!

看到泓墨那副模样,裴元歌不禁想起他在码头敲李树杰竹杠时的模样,心中暗笑。

三年不见,这家伙似乎变成了抢匪,处处敲竹杠!

“九殿下快别闹了,那流彩尖晶首饰何等珍贵,母妃定然珍爱异常,怎好夺人所爱?”裴元歌忍着笑道,“母妃,您别理会九殿下胡闹!您是母妃,儿媳是晚辈,雷霆雨露,俱是恩德,儿媳自然该领受,哪能因此就让母妃补偿?再说,敬茶的赏礼您已经给了,儿媳万不敢再担当母妃这样贵重的赏赐!”

表面上话语恭谦,显得对柳贵妃十分恭顺,却是和宇泓墨一唱一和,在皇帝面前大敲柳贵妃竹杠。

为了遮掩方才的失言,柳贵妃必然会将这套首饰赏赐给她,以示方才的话语并无恶意,以免引起皇帝的疑心。

反正和柳贵妃必然是要翻脸的,她也不必客气,只要能顾住面子,让人挑不出刺来,自然尽量能折腾柳贵妃就折腾柳贵妃,就算让她出血心痛也是好的,免得以为她可以随意揉捏!

两人话语已经说到这份上,柳贵妃再也无法推脱,也不敢推脱。

“周嬷嬷,去将我那套流彩尖晶的首饰取出来,赏给九皇子妃!”柳贵妃心中自然肉痛,但是她也很清楚,眼下大局重要,她绝不能让皇帝察觉到她对宇泓墨的恶意,对裴元歌的故意挑刺,否则情形对她会很不利。舍却一套首饰,换来皇帝的信任和安心,还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