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的头还不大会转动,但是白仙姑显然很喜欢她,抱着她并不死坐着,而是到处走动,所以张雪得以来回打量了一下这间陌生的屋子。
晃眼看到了书架上满满的书籍,看不太真切。但是字体大概还能认出来,是繁体字,待要仔细看时,大舅妈走了进来:
“哟!白仙姑,这丫头可压手呢,来,给我抱会子吧”
白仙姑倒是没反对,把张雪给了大舅妈道:
“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在这里了,你和她爹娘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说着拿出一个红色绸布小包,放在炕桌上:
“这是给我干闺女的满月礼”
说完就走了,大舅母素知她性子一向怪异惯了的,也不当回事。打开桌上的红绸包,不禁一惊,上次十二晌,白仙姑给小三的金锁,已是很贵重了,如今,这个竟是比金锁也不差什么。
是一个鲜亮的银项圈,下面有一个大大的吉祥锁,刻着云纹图样,大方又体面,不光小时候,将来大了带上,也必是个好物件,想着,急忙妥帖的收了,抱着孩子去了东屋。
再说张云卿,正在外间屋,陪着几个舅爷说话,就见自己的两个儿子掀帘子跑进来嚷嚷:
“爹爹!爹爹!村口那边,远远有两辆好漂亮的马车,冲着咱家来了,您快去瞧瞧”
张云卿不禁一愣,大舅哥忙道:
“快去吧,保不定是你在城里的朋友呢,我们不过是一家子亲戚,不用你来陪,我们到旁边的院子里去就好”
说着和两个弟弟出去了,张云卿想了想,也急忙走了出去。刚到了院子门口,就见到刚停下的马车,车夫是张府的,从后面的车子里跳下一个人来,却是张府的大管家吴进。
吴进并不是一个粗鄙势利的人,也是个读书人,又精于裁夺,才让老太爷瞧中,当了张府的管家。虽然手上的权不小,但却是个宽厚的人。
府里的丫头小子们,倘若犯了小错,出面求求他,没有过不去的,所以人缘颇好。和张云卿尤其投契,两人经常谈论些文章典故,关系很不一般。
这时候看他来了,张云卿倒是笑了:
“你怎么来了,不过是弄瓦之喜,岂敢劳动吴兄”
吴进微微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院子,虽然竹篱茅舍,倒是干净利索,急忙上前来,小声的道:
“咱们老太爷并两位孙少爷来了,还不快去迎接”
听了这话,张云卿不禁大惊,急忙上前迎候,吴管家整整衣摆,凑到车窗旁道:
“禀老太爷,张先生家到了”
张老太爷,说是老太爷,其实年龄也不过六旬而已,告老还乡以后,每日含饴弄孙,吟诗作画,更是心情舒畅,比在朝为官时,倒更加硬朗了些。
对于府里的西席张云卿,原是有些爱才之心,所以对他极是看重,觉得他是个专心做文章的人,听夫人提起他家新生的小女娃,惹人疼,白仙姑也说有来历。
据说长的粉妆玉琢不同寻常,都传说不定是什么仙女投生来的,虽不大信这些,却也勾起了些许好奇心。
这一日,可喜是个冬日少有的好天气,于是带着两个孙子来这里散散心,顺便看看张云卿家的小丫头。
张老太爷扶着两个孙子下车,两个孙子和张云卿的两个儿子差不多,大的八岁,小的六岁,都是总角之年,但是大家公子毕竟不同于乡野间的孩子,即便年龄小些,也是进退有度,颇为稳妥。
张云卿急忙给老太爷见了礼,让到了西屋待。又让弟弟把自己前些日子得的些好茶泡了来,才在下首相陪。
张老太爷一向最喜欢读书,看了一眼书架上的书籍,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胡子:
“想当年,老夫和你爷爷一起读书时,经常交换着看一些有趣的书,现在看来,还有些是那时的呢”
张云卿有些惭愧道:
“晚生不争气,到如今,竟然不能有所建树,愧对祖父了”
张老太爷摇摇头:
“你还好,明年正是大考,以你的才学必然能中的,到时也对的起你祖父在天之灵了,不要妄自菲薄,对了!把你家那个有来历的丫头抱来,让我老人家瞧瞧吧”
张云卿忙亲自出去抱了来。张雪本来在西屋待得有些趣味,谁想白仙姑一走,就又回了娘的屋子,正有些郁闷,不成想,爹爹进来和娘亲嘀咕几句,就抱着她又进了刚才的屋子。
张云卿抱着孩子给张老太爷瞧,老太爷放下手里的盖碗,低头看了看,不禁也是大奇,果然和别的孩子不同,脸面倒还罢了,只这一双眸子,分外流光溢彩。
张雪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白胡子老头,觉得怎么这么像古装电视剧里的月老呢,白白胖胖的,还有长长的白胡子,胡子还真够长,不是假的吧。
想着,伸出小手去抓那胡子,倒令老太爷一乐,顺手接过了她,抱在怀里,把自己的胡子从她手里弄出来:
“你这小丫头,爷爷的胡子岂是能抓的,来,来,爷爷给你个物事玩吧”
说着从自己的腰上,摘下来一个玉坠子递给她,张雪一看,不禁大喜,看成色就是个极好的翡翠材质,碧绿的颜色配上流苏,古朴好看,遂紧紧抓在手里,张云卿忙推辞:
“这可使不得”
老太爷瞪了他一眼:
“这是我给这丫头的见面礼,于你什么相干,好了!这丫头是个不凡的样子,可起了名儿”
“不曾”
张云卿恭敬的道,张老太爷看了怀里的小女娃一眼,又看看窗外的隆冬寒月,笑道:
“张磁《宴山亭》有一句:竹槛气寒,蕙畹声摇。不若就叫张蕙畹吧”
张云卿急忙一鞠躬:
“谢老太爷赐名,倒是这丫头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