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天台离朝殿、皇帝的御书房还有寝宫是相当远,处于整座皇宫的正东方。君千纪带着凤时锦穿梭过皇家园林,经过一座座巍峨高耸的宫殿,几乎就以为要通完那密林最幽处。
这里处于皇宫边缘,与后宫前朝均不沾边儿,因而这一带值守的人甚少,就偶有巡逻的侍卫从这边经过。在看见君千纪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停下来俯首等待,等着君千纪和凤时锦先行走过了才直起身来继续巡逻。
这个地方除了国师,也不会有别人常来。因为外人都觉得这个地方相当渗人,不敢亲近。
在一路的分花拂柳之后,走出园林小径,眼前之景豁然开朗。明亮炫目的天光之下,只见眼前耸立着一座高高的观台,周遭是一片相当平坦宽敞的空地,足足有凤时锦所见过的大理寺后面的露天广场那么大。只不过地面不是以青石地板铺就,而是一片清脆葱郁的绿草地。
观台前方的正中央,修建着一枚硕大的圆石式盘,圆形式盘打磨得十分圆润光华,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苍白却又有几分沧桑的斑驳感。而圆形式盘的十二个方位,均矗立着一座式神,每一座式神都面露凶相,似在守卫着这个地方。
凤时锦跳上式盘,每一尊式神都去摸了一把,回头似笑非笑道:“这里每一尊神兽都凶神恶煞的,整个式盘上都是煞气冲天。难怪平时这里都没有人来,是不是怕一不小心冲撞了这些神兽?”
君千纪不急不缓地跟着走上式盘,看了看那些式神,淡淡道:“式神本是守灵之物,却被人认作是邪煞。其实这些也不过是用来唬弄人心的,它们并不会化作恶鬼猛兽,只会存在于人心中。”
凤时锦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她却明白,全大晋的百姓都信奉神明,所以才如此信奉她的师父,但她和她师父干的这一行,却深知世间本没有这些,有的全都是有关的信仰。
君千纪随即携了凤时锦上观天台。观天台十分高,通往上面的有一截又一截的木制楼梯,因为有些陈旧了,走起路来吱呀作响。脚踩在上面尽管动作弄得很轻,还是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往下簌簌掉。灰尘暴露在了外面的阳光底下,竟也闪闪发亮。
凤时锦忽然很有感慨地说:“师父,光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即使是世间丑恶,也能渲染得光鲜美丽。”
君千纪不置可否,只大手踏实地握着她的小手,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凤时锦不由仰头看着君千纪高大的背影,她一直认为师父就是她的光。因为有了师父的存在,即使她再渺小卑微、再被人嫌恶,她也如那些灰尘一样,身上镀着一层国师弟子的光辉。
只是凤时锦的注意力都拿去看君千纪了,难免就忽略到了脚下,她一脚踩在了木梯的边缘,还没来得及踩稳便又动着另一只脚去踩上面的一步台阶,结果一下子没踩稳,身体猝不及防就往下滑去。
君千纪突然感觉到手中的小手冷不防往下一坠,本能就收起五指握紧了凤时锦的手,及时将她给拽住了。他回过头去,见凤时锦身体都晾在了木制楼梯间,就靠着君千纪的一只手拉着。
君千纪身后几步便是观天台的顶端了,而凤时锦的下面则是高高的地面,她这一顺着楼梯摔下去就是不死也得残。凤时锦眯着眼,看见了君千纪的衣袍身后,有薄纱轻舞,高处温热的风亦撩起君千纪的衣角和肩上散落下来的丝丝鬓发。
那时她恍惚以为,一头是永不翻身的万丈深渊,一边是至高无上的救赎。而她正身处在悬崖边上。
凤时锦一点也不慌张,而是对着君千纪明眸皓齿地一笑,她知道师父永远不会松开拉着她的手。她道:“师父,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这么恰到好处地拉住我呢?”
君千纪抿唇,显然对她拿自己的生命这般玩笑有些生气,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径直跳过了那些老旧的木梯,稳稳落在了自己面前,手臂若有若无地环在她身后护着她,道:“为师也总有反应不及的时候,或者将来老了力气不够大、速度不够快,若是你再这般任性,很有可能下一次或者下下次便真的会掉下去,摔得你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