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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孽障!”康熙坐在疾行的龙撵上犹自恨恨咒骂, 拍着扶手高声喝问, “究竟怎么回事?”

乾清宫的侍从们面面相觑, 半晌梁九功才回道:“您今儿上午说要检查阿哥们的窗课, 叫阿哥们下朝后在东华门内的班房里稍坐一坐, 等拿了朱批了再走。兴许就是等候之际, 几位爷发生了口角也未可知。”

是了, 这个当口把这群各怀鬼胎的儿子聚在一起,就好比燃烧的□□装进铁桶,不爆炸才怪了。康熙顿时后悔又恼怒, 一个劲儿地催着轿夫疾行。

东华门的夹道里,聚了层层围观的宫人侍卫。太医已经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十阿哥胤俄岔开腿坐在交椅上, 捂着半边完好无损的脸, 一面呼天抢地地喊疼,一面愤愤咒骂:“哎哟喂, 这民间催债的还讲个轻易不伤人命。欠了国库几个银子, 连奴才都敢对爷动手!没了王法了?”

胤祚望了一眼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几个侍卫, 怒道:“你口口声声说着王法, 那你一言不合就对兄长动手, 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十阿哥也不回嘴,只是一味地捂着胸口喊胸闷头疼, 明摆着是借题发挥,几个御医也不敢反驳他。

今天进宫前, 八阿哥才刚嘱咐他们“低调行事, 别明着跟老四顶”。可是十阿哥自从温僖贵妃过世之后,就把对母亲的孝心全投注到了母族钮冱禄氏身上,如今四哥逼债上门,他几个舅舅都愁得茶饭不思,十阿哥焉能坐视不理?

正好遇见七阿哥跟胤祚说好话想宽免几天欠款,胤祚拿话搪塞着没答应,十阿哥当即冷笑一声,就和胤祚闹了起来。

九阿哥在旁边煽风点火,一时喝骂太医不尽心,一时又拉着七阿哥冷笑道:“老七,你也白长这一对招子了。人家都说铁打的兄弟,流水的银钱。到了咱们四哥这儿,刚好反了过来——头一个就拿了老十四开刀——连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不放过,你还指望他宽限你?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吧!”说着又转向胤祚:“六哥,十四平素跟我们提起你说的可都是好话,你也任由他跪在雪地里?以前听人家说四哥擅长训狗,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然个个都衷心耿耿。”

胤祚眉头一跳,想的却是,皇阿玛竟然重罚了十四!有额娘在,他老人家怎么还动这么大的气?难道高士奇真的握着什么不得了的把柄吗?

他尚且来不及懊悔,已经听得远远的一声断喝:“混账!你骂他是狗,那你又是什么玩意儿?”

众人回头看见明黄的仪仗,顿时敛声屏气,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康熙烦躁地来回踱步,指着九阿哥骂道:“你口口声声向着十四阿哥,怎么不想想老六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拉着一边,踩着另一边,图的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朝廷的公差,被你胡搅蛮缠拉上私情。秉公行事,成了不顾兄弟情分;大家都徇私枉法,任由那起子蛀虫搬空了国库,就合了你的意了?!”

九阿哥惨白着一张脸,似有悔意。十阿哥却梗着脖子直视康熙:“那些朝廷命官,多数都是祖上从龙入关的功臣,功勋何等卓著?钮祜禄

氏乃孝昭皇后母家、您亲封的世袭罔替一等承恩公,血统何等高贵?这些人借几个银子算得了什么,便是赏了他们也不稀罕,怎么能贯以蛀虫之名?四哥如此逼迫嫡母的兄弟,焉非不孝?”

在十阿哥这个草包眼里,国库里的银子大约就像土匪打家劫舍得来的战利品,大家有肉同食,有酒共饮,有银子一块儿花。三观不同,康熙竟然一时拿他的土匪逻辑毫无办法,气得胡须乱颤,抡起巴掌就要往胤俄脸上招呼。

“皇阿玛!”却是胤祚猛地起身拿手臂一挡,顺势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苦笑道,“宋人埋银,忧其失盗,竟立‘此地无银’之碑。您息怒吧。”

是了,胤俄这话虽混,但却对了那些糊涂官儿的心思。他要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一顿,只会叫人觉得他心虚不占理,老十这草包倒成铁骨铮铮、仗义执言的谏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