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提到过,说邱修撰的学问,体现在‘知行’两字上面,那东都坊间,曾经流传过他的一些心得,都是过去请教过他的儒生们汇总而成的,价值不菲。”
“我也略有耳闻,还托人将他在东都文轩楼中,入木在桌的那篇文章给抄录了过来,其中精妙,引人深思。”
“这也是次机会,传闻中说邱修撰不光是兵家宗师,儒家学问也独树一帜,曾得两陈赞誉,集马相国、两陈之说大成,别开一道,有建立一派学说的迹象,我等若能抓住机会,提前领悟一二,说不定也能趁势而起!”
“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但终究要一试。”
“说起来,你们觉得今日讲学,修撰真会将精髓学说拿出来,让我们参悟么?若他要开辟学说,不是只有亲近之人和入门弟子才能得学真谛么?”
说着说着,话题又落到了对邱言能传授多少的猜测上,事到临头,没有人不关心这个问题。
“听说修撰年幼时,与父母相依为命,家中贫穷,每日凿壁借光,以此苦读,也是贫寒出身,必知道我等为学不易,不会敝帚自珍。”说这话的是名寒门学子。
却有一衣着华贵的青年笑着道:“这可未必,从为官之道上就能看出上品与寒门之别,世族出身的官员,本身底蕴深厚,不会轻易被钱财诱惑,多有建树,倒是那寒门官员,从小贫寒,一朝得志,立刻就抓住一切机会敛财……”
这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暗讽修撰?”打断他的,是名面容英俊的青年,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儒服,浑身打理的利利索索的,给人以清爽之感。
“原来是张顺,”华服青年循声看去,露出笑容,“不要给我扣帽子,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影射修撰,只是要提醒你们,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人能得到多少,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了。”
这话一说,立刻激怒了不少寒门学子,就有人说道:“胡业,你也不要嚣张,还大言不惭的谈出身,咱们代州城哪个不知道你祖上的营生?发国难财起家,做无本的买卖,要不是恰逢时机,如何能翻身?现在竟看不起我等清白人家了?”
“清白人家?”华服青年胡业嗤之以鼻,“是贫乏人家吧?安分守法又如何?比得上我等么?说我的祖上做无本买卖?那又如何,那也是要魄力的,抓住了时机,说明了本事,是靠着自身拼出来的基业,我等子孙引以为豪!你们要怪,只能怪自己的祖上,没有这种眼光和魄力!”
“大言不惭!”
这么一番话说出来,人群中立刻响起了各种不屑之声,很多人羞与胡业这等人为伍,却也有富贵人家的学子,虽不认同胡业的话,却也不愿和寒门混为一同,平白跌了身价。
如此一来,院中气氛慢慢凝重,有剑拔弩张之态。
不过,却也有人能沉住气,这其中就包括了昨日在孟家晚宴收拾碗碟的小厮。
这小厮独自呆在一角,神态略显倦怠,眼中满是血丝,脸上还残留着几块墨迹,额头上流着汗水,轻轻喘息,他是刚才才匆匆赶来。
与旁人不同,此时的小厮心无旁骛,一双眼睛,始终盯着最里面的座位,等待邱言到来。
终于,在看到邱安当先过来收拾之后,小厮念头一跳,收摄思绪,凝神等待。
“要来了。”
果然,几息之后,邱言就在孟不凡的陪伴下,从后院走出,来到院中。
院中众人一见此景,立时就停下各自话语,把注意力集中过去,只是那股凝重气氛,一时半会还挥散不去。
孟不凡也注意到了气氛上的不同,他久居城中,是世家传人,对阶层对立的事,自是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是对邱言道:“修撰讲学时,不用管那许多,这些人能聆听一些,已经是福分了。”
邱言听了,不置可否,目光扫过院中学子,入目的是众人头顶上,隐隐显露出来的一道道粗细、色泽、高矮各不相同的文思气柱,不由心中一动
“这次讲学,可作为人文神道正式传播开端……”
这样想着,他迈步朝阶上座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