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说:“等她坐在那个位子上后,再仁善宽和就行了。”
徐公并不觉得姜姬的行事有什么问题。不管她是凶残也好,贪婪也罢,反正现在是争天下呢,仁义谦让也不合适。等把天下打下来,她就该换一种作风了。
徐公还说,姜姬并非一味残忍,看她对百姓就很“仁善”。杀官杀得毫不手软,治起民来却像慈父慈母,只要肯好好干活,种地也好,行商也罢,纺织、打铁……等等,她都没意见!不收税,减赋,还给百姓发钱授官。
徐公问他可曾在鲁国之外的地方见过给工匠授官的?
白哥当然没见过。
有见过种地不交税的吗?
没见过。
鲁商出入鲁国都不收关税和城门税,别处的商人进出鲁国都必须交出税,结果现在鲁国的人再行商,也很少跑到外面来了。
——在鲁国里面做二道贩子就可以赚很多钱了!
白哥承认,姜姬确实“悯民”。
徐公摇头:“她不是怜惜百姓辛苦,而是在养民。这才叫治国。”让百姓安心留在国内,繁衍生息,生生不息,这样的国才叫国,国才安定。
徐公说:“而且,她也确实贪婪。她用这种方式夺去了不少百姓呢。”
人皆向利,向善。哪里的日子更好过,百姓们或许没读过书,说不出道理,可他们都知道。
公主城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尾大不掉?
解县和新县的世家被抓之后,百姓们为什么不逃?还有的就算是跑,也是往公主城跑,而不是跑到更远的地方去?
还有鲁国。
虽然远了点,可徐公现在对鲁国下的功夫比对凤凰台下的都多。这几年人是越派越多,已经有人在鲁国乐城安家落户了。
鲁国蒸蒸日上,可旁边的郑、燕、魏呢?
都已经无力与鲁相争。
三地百姓都在争向逃到鲁国。
宁可在鲁为民,不愿在郑为仕。这种话在郑国可不鲜见。
燕国燕贵手底的兵也都在往鲁跑。燕地为祸鲁国多年,从没像这一代一样,他们的兵跑到鲁国,鲁国一个小小的边镇太守不肯还给燕贵,燕贵竟然没一个敢派兵去打的。
什么时候燕贵也如此知礼了?
魏国是蛀虫赶不尽,杀不绝。
今年才出了一件事,魏王开库,发现库中的祭器不见了,兵器也少了大半,发怒砍了许多人后,东西仍没找回来——早就被商人运走了。
魏王并不软弱,心胸手段都不缺。可他砍一批人,好一点,过一阵子又死灰复燃。
他也不能把国中世家都砍完啊。就算那些不听他话的砍了不可惜,可他自己的亲信中也有蛀虫,难道还能杀光亲信?亲信不扶持也就罢了,怎么能砍自己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手足耳目呢?
魏王的手一软,就更管不住底下的歪风邪气了。
徐公开始百思不解,后来千方百计追根究底,到底从鲁商的行事上猜出了一鳞半爪。
最早从魏国贩货的正是从鲁国过去的商人。他们在鲁国经营数年后才被魏王赶出魏国。
但魏国的风气已经被带坏了。
可一开始是谁的手笔呢?画下这百年毒计。此计非图一时之快,而是图十年、百年、千年后,能将魏国一举击垮!
徐公对白哥说过很多,道最终令他下定决心的,正是姜姬在这三国的布置。
“她如日中天,而我早已是垂暮之年。十年内,我没有把握把她除掉。十年后,这大梁无人可阻她。所以到不如我将大梁双手奉上,求她怜惜一二。”
这黎家在她眼中算什么?案上之肉而已。
白哥突然觉得眼前的黎青河不值得他再费心了。一臂之力,何以阻车?
这万应城能算一臂吗?
既然她都不在意,他又何必把黎氏放在心上?
与其助黎氏,不如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