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嬷嬷站直了身体,一旁的方紫藤眼看着南宫玥根本不给易嬷嬷一点脸面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开始担心易嬷嬷是不是根本没有她自己吹牛得那么厉害。
易嬷嬷一看百合不在,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个贱婢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就好比上次,她连世子妃的面都见不着。如此一来,就算她有万般手段,巧舌如簧那也无处可使!
易嬷嬷仗着南宫玥这次晚归理亏,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道:“世子妃,请恕奴婢多嘴,如今世子爷不在王府,您又还是新妇,应该谨言慎行才对,像今日这样早出晚归的,实在不妥!”
“嬷嬷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我作为新妇,确实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南宫玥神情慵懒地看着易嬷嬷,微微颔首,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看方紫藤一眼。
方紫藤眼看着易嬷嬷竟把南宫玥给压住了,眼中又浮现一丝期翼。
易嬷嬷心里其实早已经做好了南宫玥会如何牙尖嘴利地反驳自己,完全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会如此温顺地听从自己的教诲。她怔了怔后,暗想:也是,这个世子妃毕竟也才十三岁,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平日里定是因为她的丫鬟在背后教唆着……
易嬷嬷越想越是如此,欣慰地点头道:“世子妃,您肯听奴婢好言相劝,想必王妃知道了也会很欣慰的。”说着她看了一旁的方紫藤一眼,神色肃然地训斥道,“世子妃,您今日还有一错处,方表姑奶奶乃是王妃的侄女,世子爷的表妹,她登门向您求助,您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府门外,自己却出门去游玩?”
易嬷嬷跟着又说道:“如今,方表姑奶奶在齐王府有难处,奴婢斗胆还请世子妃为她作主,让齐王妃切不可以再如此刁难方表姑奶奶了!再怎么说,方表姑奶奶那也是王府的亲戚,怎么可以任由别人如此折辱于她呢?这根本就是在下王妃的脸面,损咱们镇南王府威仪。世子妃,您身为王妃的儿媳,就理因替婆母分忧,更要维护镇南王府的体面……”
易嬷嬷滔滔不绝地说着,南宫玥漫不经心地笑着,打断了她,说道:“易嬷嬷,我敬你是母妃派来的嬷嬷,想给你几分脸面,你怎么就胡说八道起来了。居然把一个别家的逃妾说成是我们镇南王府的亲戚,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易嬷嬷,你这些话可别往外处说,否则人家还以为我们镇南王府都是些不懂规矩的呢。”
易嬷嬷双目瞠大,恶狠狠地瞪着南宫玥,原来她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啊!
易嬷嬷气得额头冒青筋,“世子妃,方表姑奶奶就算是做了齐王的次妃,那也还是王妃的亲侄女。既然世子妃身为表嫂,不肯为表姑娘做主,那奴婢只好给南疆送信去了,世子妃,您就等着王妃的训斥吧!王妃怎么说也是您的婆母,世子妃您不会连王妃的指示也敢不听吧,那可就是……”她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没有把最后的“不孝”两个字说出口,但谁都知道她的言下之意。
不顺父母,那可是“七出”之名,她就不信南宫玥不怕!
不想,南宫玥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失望摇头道:“母妃的话,我这做儿媳的自然是要听的。可是母妃这么守规矩、知礼数的人,怎么会认一个妾做亲戚?易嬷嬷,你是母妃的人,母妃若是知道你这么说,怕是要气死了!我这做儿媳的,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贱婢四处嘴碎坏了母妃的名声!”
她说得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听得一旁的鹊儿努力地憋着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易嬷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要辩解,却见南宫玥指着方紫藤喝道:“来人,还不把这个齐王府的逃妾给本世子妃绑了,送回齐王府去,免得污了我镇南王府的地!”
南宫玥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膀大粗圆的婆子进了堂里。
“南宫玥,你敢!”方紫藤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来,指着南宫玥的鼻子道。
可是她也只能说这么几个字,那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钳住方紫藤的胳膊,粗鲁地将她拖了下去。
“南宫玥,你怎么可以!易嬷嬷……”方紫藤歇斯底里地大叫,却徒劳无力,声音渐行渐远。
南宫玥淡淡地又吩咐百卉:“百卉,你待会替我拟个帖子连着那逃妾一起给齐王妃送去,让她管好自己的内宅,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四处生事了!”
她说得意味深长,百卉忙福了个身应道:“是,世子妃。”她去了后头的西稍间拟帖去了,她自然知道这帖该怎么来拟!
这一切发生得如同电掣雷鸣一般,易嬷嬷整个被震住了,结结巴巴地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世子妃,您……您竟然……您就不怕王妃怪罪吗?”
“易嬷嬷,看来我这里庙小实在是容不下嬷嬷这尊大佛,”南宫玥笑眯眯地看着易嬷嬷,“既然嬷嬷这么想念母妃,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去见母妃吧。”
易嬷嬷好歹是小方氏送来的,自己身为媳妇,总得给些脸面,自然也不能无故把她送走。但是,既然她这么不安生的犯到了自己手里,那南宫玥当然也不会手软。
易嬷嬷倒吸一口气,她就这么灰溜溜地被送回南疆,恐怕连王妃小方氏也会从此把她给难看了!
易嬷嬷勉强扯出一抹笑,想着是不是低个头,先把这一关熬过去了,“世子妃,请恕奴婢……”
南宫玥再次打断了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易嬷嬷没规没矩,坏母妃的名声,就杖责二十以示小小惩戒。”
“是,世子妃!”
立刻又有两个婆子进来了,易嬷嬷不死心地大叫:“你们敢!我可是王妃的人,小心我……啊!”
她的威胁终究以她杀猪般的惨叫作为结尾,一声比一声高亢。
拟好了帖子的百卉从西稍间里出来,南宫玥粗粗地扫了一眼后,就在帖子的落款处盖上了她的世子妃金印,让人把这帖子与方紫藤一起送去齐王府。
百卉领命而去,与被安娘命人押进来的蕊儿和王婆子擦肩而过。这两人眼看着王妃小方氏的亲信易嬷嬷都是现在这个下场,心里一阵透心凉,进到堂中,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世子妃请饶恕奴婢吧!”
安娘走到南宫玥身旁,请命道:“世子妃,这两人该如何处理?”
南宫玥的目光先落在蕊儿身上,挥了挥手说道:“……明日叫人牙子来把她领走。”
蕊儿有些懵了,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传个消息,也没做什么害主子的事,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这里吃好住好差事轻松,也有赏钱拿,这若是被人牙子再卖一次,指不定会卖到什么地方去。
“世子妃,奴婢再也不敢了……”蕊儿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求饶,可是立刻就被婆子粗鲁地拖了下去了。
而对那正匍匐在地,微微发抖的王婆子,南宫玥也懒得废话,说道:“王婆子,你今日随意放外人入府,罪证确凿,我就罚你杖责十五以儆效尤……”
一听只是杖责十五,王婆子暗暗地松了口气,却又她听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你是母妃的人,我也不好发卖你,既然你这么不喜欢王都,就送你们一家子回南疆,好好侍奉母妃吧。”
他们这些人会被王妃留在王都,本来就是不受重用,不受待见……这次回了南疆,怕是连差事也保不住了!王婆子彻底地瘫倒在了地上,由着两个婆子把她拖了下去。
堂内终于清静了下来,在外奔波了一天的南宫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回抚风院。”
南宫玥坐上了轿椅,有婆子抬回了抚风院,这轿椅规律地一晃一晃的,她几乎快睡过去了。
回到了抚风院,见南宫玥眉眼都掩不住疲倦,先一步回来的百合忙说道:“世子妃,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厨房给您温着粥,煲着汤,您是要先沐浴,还会先稍微用点吃食?”
“先去沐浴吧。”
沐浴更衣,又喝了一小碗粥,由着丫鬟帮她绞干头发……到后来南宫玥已经趴在案头沉沉地睡着了。
百卉和百合见南宫玥的头发干了,就悄无声息地将她抱到了床榻上,从头到尾,南宫玥都睡得沉沉的,一点都没惊醒。
百合忍不住笑眯眯地调侃道:“世子妃的警觉性真差,估计就算我们悄悄把她给卖了,她也不知道。”
百卉瞪了她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百合吐吐舌,心想:她也不就是耍耍嘴皮子吗?
这时,画眉走进屋来,见南宫玥入眠,便压低声音道:“百卉,叶二福家的已经安顿好了,那几盆菊花也已经放在花房了。”
百卉点点头,明天再与世子妃说这事吧。
次日,睡得饱饱的南宫玥用完早膳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百卉给她准备笔墨纸砚。
她略一思量,一气呵成地给小方氏写了这么一封信——
母妃见信如晤:
母妃对儿媳一片慈爱之心,视儿媳为亲女,送来易嬷嬷为教养嬷嬷,儿媳亦深为感动,朝南三跪六叩,以示对母妃的感激。
儿媳一向尊敬母妃,视母妃如亲母,自易嬷嬷抵达王都后,儿媳视易嬷嬷如同母妃亲临,衣食住行,无一不敢怠慢!
岂知这易嬷嬷竟奴大欺主,胡言乱语,四处破坏母妃的声誉,儿媳一忍再忍,但实在不忍母妃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名声毁于此等贱婢之手!儿媳义愤填膺,斗胆替母妃稍稍教训了此等贱婢一番。
易嬷嬷乃母妃之人,儿媳毕竟不好遇阻代庖,便将这易嬷嬷送回南疆王府,请母妃做处置!
最后的落款是“儿媳南宫氏上”。
南宫玥写完后,满意地扫了一遍,便交由百合帮着吹干墨迹。
百合不客气地顺便将信看了一看,这一看,差点没绷住。以前看世子妃给世子爷写的信,她还以为世子妃不会写信呢,看来写的还挺好的啊!
百合闷笑着把信送进了信封,命人送了出去。
南宫玥伸展了一下四肢,只觉得神清气爽。
而送信回来后的百合,则与她说起了一桩刚刚从出门采买的婆子处听到的小道消息:“……听说张老夫人昨日进了宫,然后哭哭啼啼出来了,口口声声说张嫔也不念着二公主早夭,连个子嗣都没有,以后无人供奉烟火什么的……”
南宫玥秀眉微挑,说道:“这传言是哪儿来的?”
“说是张府一个婆子多嘴传出来的,那个婆子还被狠狠打了一顿。”
一个婆子?
南宫玥饶有兴致地说道:“一个婆子能把这样的阴私事在一天之内传得王都沸沸扬扬,倒是有趣了。”
“世子妃,您的意思是?”
南宫玥沉吟了片刻,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起身,笑着说道:“我们去花房瞧瞧,可别让小白它们把我的菊花给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