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阳台离得远,室内常年不见阳光的关系,406室里有些阴冷,和外面背阴的楼道如出一辙。室内弥漫着一股线香的气味,白色的墙泛了黄,显得很旧,墙角甚至有几个地方的漆都剥落了——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居所。
林淼开了客厅顶上那盏不太明亮的白炽灯,招待两人坐下,一语不发。
黑猫乔治跳到厅中唯一的那张旧桌子上,盘着身体趴下。林垚拘谨地并腿坐在板凳上,没出几秒,又缩了缩脖子,小声问:“三姐姐……你这里有水么?我渴……”
“冰箱里。”林淼说,“你给谢先生也拿一瓶。”
林垚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厨房。
林淼回过头看向谢长寒。
她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一双极黑的眸子里丝毫没有情绪,就像个端坐的美人雕像。
但意外的是,谢长寒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等他开口。
可他该说些什么呢?
你好,我派越俎代庖、多管闲事,接了这桩本该由林家来办的案子,查案的时候遇上了你的妹妹所以我送她回来。
刚才那只长手是怎么回事?你一个人住吗?住在这样的地方安全吗?长手会害你吗?
我……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吗?
前后不过片刻,谢长寒的脑海中已同时闪过许多念头,却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沉默。这时,林垚从厨房回来,手上拿着两瓶冰水,往谢长寒面前放了一瓶,自己打开另一瓶喝起来。
谢长寒有些莫名:“你姐姐不喝么?”
“她没说就是不要。”林垚说,“我多事会给她添麻烦的,她还得自己再放回冰箱里去。”
“……”
谢长寒无言以对,这对姐妹的相处怎么这么……新奇。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林淼开口了,第一句便是:“我不喝。”
随后,她尖锐地指出:“林垚,你这个时间出现在我这里,难道不是在给我添麻烦吗?”
“我……”林垚僵了一下,“我就是……”
“谢先生。”林淼转过来。
“嗯、嗯?”谢长寒回过神,抱歉地浅笑了一下,“抱歉,我走神了。”
“请问你是在命案发生地遇上我妹妹的吗?”
“……是的。”
谢长寒有些意外,林淼明明没有去现场,却好像一路追踪他们一样,无论是他的师承,有命案发生,以及林垚出现的地点都准确地猜到了。甚至因为她身上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叫谢长寒有一种他和她错觉,似乎十分熟稔。
他将自己如何发现林垚,为何邀请她进入现场共同调查的原因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最后道:“调查结束后我见时间太晚,便送她回来,却没想到这个地址是……”
他大概能猜到是林垚骗了他,只是不明白,她把他骗到这里来的用意是什么。
让他来找林淼,现在找到了,然后呢?
“多谢你。”林淼冲他微一颔首,接着问林垚道,“我问你,你驭鬼术学到哪儿了?”
“学到‘入脉’……大伯又不开课,书都在老宅里,我……”
“那就是连‘符道’都没学完。”林淼平静地陈述,“林垚,有降妖捉鬼的责任感是好事,但人做事需要量力而为,我早就和你说过,没学成之前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世上为祸一方的鬼怪仅凭你一个人是捉不完的,做天师之前,你首先是个人,有家人朋友,要惜命。”
“……”林垚低下了头,“是……”
她的声音有点小,像蚊子哼哼,谢长寒怎么听都觉得她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原来她深更半夜一个人跑到凶案现场,竟然是因为使命感作祟?
二十一世纪一般怎么形容这种人的……中二病?
“好了,现在告诉我,”林淼继续说,“你把人带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
林垚偷偷看了眼桌上趴着的乔治,小黑猫像是感应到主人的视线,头一扭,轻轻“喵”了一声。
林垚捏了捏自己的手,又有了勇气。
“刚才我听警察叔叔说,这次已经死了二十二个人,三姐姐,我们不能任由它继续杀人,却连那、那是一个或者几个……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吧!我不知道大伯为什么无动于衷,但是他不管我想管,我也是林家人,我有责任守护北城区!大哥哥接了这个案子,我想着他来你能……”
她怕林淼不答应她,觉得带个相关的人来,林淼能多少给点面子。
“你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林淼问,“在你去现场之前。”
“……探灵术?怎么了吗?”
“你连‘符道’都没学完,上哪儿学到的‘探灵’?”林淼垂了下眼,似乎是在叹息,“傻子,你别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林垚听得愣住了:“啊?”
“好了,说吧,你带人过来,希望我做什么?”林淼说,“看在一个别的门派的……朋友的份上,出面解决这件事?你不是知道我不出门的吗?”
不出门?
谢长寒微微侧目,她是和他一样专心修炼么?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在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