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晚餐喝了一碗汤, 又或者因为心里害怕,他睡不着, 又爬起来去了一趟茅房,然后在院子里散步。
院子里静悄悄的,因为他的身份,独自拥有一所院落,原本是极好的,可是今日,他竟因为这个独栋的院落而害怕起来。
乌鸦嘎嘎叫着,他听着皱了皱眉头, 觉得不吉利,急忙抬腿要进房间。
一阵风声,一个明亮的影子挡在他的面前。
“啊……”他看到了明晃晃的长刀, 想要叫,冰冷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前。
“叫,尽管叫……”那人冰冷如寒冰一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裴、远!”他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敢杀我?这里是宫廷内院,这里是安宁宫!”他不信,这个人的胆子这么大,他有太后的庇护,他就不信,倘若他真的死了,这个人不怕太后找他的麻烦?
“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那人轻飘瓢的吐出了几个清冷的字。
曹吉祥瞪大了眼睛,尚来不及反应过来,长刀横过,血溅青砖。
人没了知觉,重重的倒下。
他以为只要他在安宁宫中,便不会死。然而,那只是以为而已。
阴暗中,那人拿出雪白的帕子拭擦了冰冷的刀锋,将帕子掷在青砖地面,帕子轻飘瓢的正好落在那人的脸上,盖住了他不瞑目的眼。
他对身后人道:“把他的尸体处理掉。”
“是。”
少许的粉末洒落在地上人的身上,不消片刻,一切都消失无踪,连同那方洁白的帕子。
雨,沙沙落下,随着雨水的流动,那地砖上剩下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无踪。
莫小碗这个时候正在灯下写计划,她拿到了梨花坞的钥匙,开始考虑应该怎么经营这个食肆。
她写了一半,听到“沙沙”的雨声,转头看向窗外,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他天黑出去,说有事,却带着几分杀气。她很了解他,每次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冷,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有些困乏了,打了个哈欠,放下笔打算明天再完成这个计划。
隐约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她眉梢带喜,立即到了廊前看向院子门口。
果然看到一人身着黑衣,撑着一把油纸伞出现在朦胧的灯光下,那身形颀长,分外挺拔,却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纸伞微微抬起,他看向穿着粉色纱裙的女孩,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暖暖的笑意,就连着身上的肃杀之气也渐渐消失。
莫小碗对他招了招手:“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
“才办完事。”他走到她面前,收了伞搁在一旁,随手牵起她的手向里间走去。
“以后我若是晚回来,不必等我。”
“可是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听到这话,男人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他的小媳妇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呢。
莫小碗靠的他极近,她的嗅觉又极为灵敏,嗅到他身上的气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身上有……血腥气……你不会……”
她想他所谓的办事,难道就是去杀人了?
这么一想,她一颗心提了起来。
裴远转头看她,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安和脸色的苍白,放开了她的手,低头道:“我去洗个澡。”
见他转身离去,莫小碗有些后悔方才出口的话,他的公事,她本不应该多问,他不高兴了吗?
但是倘若每次他去办事,都是性命交关的事情,叫她怎么能不担心?
莫小碗心情失落的进了房间,坐在榻上寻思着他到底去杀谁。这一次他洗澡似乎洗的特别久,她不知不觉迷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人打横将她抱着送到了床上,又有一双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她迷糊的睁开眼睛,见他抱着自己,问了一句:“洗完了?”
“嗯。洗干净了。”
她虽然困的迷糊,却依然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低低道:“方才我问你公事,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男人沉默了几秒,道:“不会。”
女子将头埋在他胸前,闷闷说了一句:“我只是担心……”
他轻叹一声,抚了抚她头顶的乌发:“我知道。我答应你,以后有什么事,不会亲自动手。好吗?”
她迷迷糊糊听着,“唔”了一声,便睡了过去。
他目光沉沉的望着怀中的女子,他的确有点不高兴,但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自己。从今往后,他绝不会将血腥气带回来,更不会沾染到她的身上。
第二天,安宁宫便传出消息,曹吉祥失踪了,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无影无踪。
太后娘娘怀疑裴远,但是她没有任何证据,也无法跟他对质,只能不了了之。
朝野之中,一时之间因为曹太监失踪之事众说纷纭,前阵子裴远抓了曹吉祥的孙子曹瑞,如今在诏狱之中生死不明,现在曹吉祥又失踪了,便有人猜测是裴远杀了曹吉祥。但是众人也只敢悄悄说说,并不敢真的说些什么。
只是江湖上从此又多了一个关于裴远的传闻,都说他可以飞刀千里取人性命,杀人于无形。
莫小碗此时正在梨花坞视察,同她一起来的,还有莫家一大家子人,太师家的千金陈玉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