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过去,把三胖子使劲地朝筏子上拽,同时骂道,他娘的,你看清楚江里面的东西吗,是什么玩意?
三胖子一边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向上爬,大骂着说:“狗日的,鬼知道那是什么个玩意儿。乌青青的一大片,怕是有火车头那么大,好像是个鱼。”
“别管江里的那是什么玩意儿了,再让这东西撞两下,咱们都得掉到水里喂鱼虾,大家伙准备好,看看能不能把它赶走。”王老跛子在一边大声地呼叫。
撑筏子的那个黑瘦汉子却非说那江里的东西是江大王,打不得,眼下里只有闭目等死的份。
我可顾不了这么多了,无知者无畏,本身就对这些东西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现在事关自己的小命要紧,更得拼命了,于是便对三胖子说:“娘的,反正左右是个死,总不能让这东西好过。你去给我把开山刀拿来,老子去做了这畜生。”
三胖子叫道:“他奶奶的犯什么疯呢?现在这筏子连站都站不稳,你别说砍它了,恐怕还没近身,就被甩到江里面喂鱼了!”
我眼下确实是有些发昏,但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便对三胖子大喊道:“你他娘的不知道再拿条绳子过来,绑在老子身上。老子能不能活,就要看你这胖子能不能抓紧绳子了。”
竹筏子还在江面上摇摆不定,江水迎头灌面,浇得人身上那叫一个透心凉。此时我们早就顾不得这些了,趁着筏子稳了一些,三胖子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抓住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绳就在我的腰上拴了两圈。我心下发狠,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抓着三胖子递过来的开山刀,两步就蹿到了筏子的边缘,探着脑袋等着那东西再浮上来。
这时候天有些阴沉,但还算是晴朗,江水中却是一片浑浊,就像是翻了锅的开水,不断向上翻滚着漆黑如墨汁一般的河泥。
借着光亮,我探着脑袋隐隐地看到对面三丈外的江水中果然有个长长的东西。有卡车头那么大小,大部分都隐没在江水中,一部分像是“鳍”的东西露在外面,乌青乌青的,身上闪着光亮,不知道是鳞片还是什么玩意儿,正在快速地游过来。
那东西在江水中就像是个小山一般,但速度却是奇快,眨眼的工夫就又来到了眼前。我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右手紧紧握住开山刀的刀把,指节都开始发白。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扒在筏子的一端,眼瞅着那东西靠近,我一咬牙,狠下心抡起开山刀,就是一刀劈了出去。
“咔”的一声,我只觉得右腕一震,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沿着刀端反震过来,也不知道劈中没劈中。竹筏子却再一次晃动了起来,我重心不稳,直接被摔飞了出去,只是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开山刀。这样,就算是落水了,好歹也有个拼命的家伙。
幸亏三胖子反应及时,他自身的吨位又重,眼见着我被甩了出去,连忙扯着绳子,连拖带拽地把我从水里拽了上来。
我趴在竹筏子上大口大口地咳着水,刚才积蓄的力量为之一空。
王老跛子问我有没有事,我趁机对他说:“现在别管我了,趁着那东西暂时没出现,赶紧叫筏子离开这儿。再晚一些,咱们一个个谁也别想活着出这片水域。”
他也知道事情紧急,当下挣扎着向筏子的末端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叫那黑瘦汉子赶紧撑竿,离开这儿。
谁知道,那黑瘦汉子刚刚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就脸色再次一变,大叫道:“坏了,那江大王又出来了。”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惊,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立时就瞧个真切。果然就看到对面三四丈外的江面水浪翻涌,一头巨大的、小山一般、浑身乌青乌青的庞然大物正在江水里翻滚,仅仅露出来的部分就有卡车头那么大,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我一眼就看到那东西身上有一处刀伤,血肉模糊的,连巨大的青色鳞片都给崩掉了。心里不由暗叹一声,还真是现世报啊,他娘的我刚剁了它一刀,这畜生就来报仇了。
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我正准备站起来,就听到身后有一个冷冷的声音:“闪开。”
我下意识地就矮下身去,就感到身边一道劲风掠过,然后就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条黑色的身影从竹筏子上跳了下去!
在没有到古渡口下乡之前,我绝对不会相信在长江中还有卡车头大小的恐怖怪物。但当这只身上长着乌青鳞片,不知道是鱼还是龙的怪物出现后,我的世界观一下子被打破了。
但是我依然很难想象,有什么人在丝毫不借助外力的作用下,能从竹筏子上一跃出三丈远的距离,竟然还能保持不坠入江中,尤其是他中途甚至没有任何的助跑。但眼下,那个一直沉默的死人脸终于完全颠覆了我对于人体潜能的理解。此时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当人的潜能全部爆发后,竟然能产生如此可怕的力量!
……
整个竹筏子被这股巨力踩得直接陷入江水中,然后马上又浮了上来。
而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的死人脸,却像是一发开膛的炮弹一般,在江面上划过了一道笔直的线,轰然撞向了那正向着我们游来的,江水中的庞然大物。
一切死寂,所有人都看得是瞠目结舌。我知道,这死人脸并不会什么轻功,而是完全凭借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借着竹筏子弹跃的力量,完全地爆发出来。在接近三丈的距离中,他就像是一道黑色的箭矢一般,快得简直令人无法置信。就如同一颗天外坠地的陨石,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狠狠地砸在刚从水面上冒出头来的乌青色巨兽身上。
正是这一瞬,他的双脚已经重重地砸在了庞然大物硕大的头颅上了,这种融合了重力加速度的力量,实在是大得可怕,整个江面轰隆一声,像是炸开了一道闷雷。
我似乎听到了轻微的骨骼断裂的声音,整个卡车大小的乌青色庞然大物,被死人脸这一脚巨力生生地踩得向江面砸下去。后半部巨大的尾部也猛然甩开,沉入了江水中不见了踪影。
水花四溅,那个死人脸也被那乌青色的庞然大物临沉江前,尾部甩出的巨大反震力震得向后抛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身子一纵,有些狼狈地回落在竹筏子上。
江面上,浑浊的江水还在搅动不止,带起乌黑发臭的江底淤泥,只剩下被摇晃得快要散了架的竹筏子还在孤零零地飘荡,看样子十分惨淡。
所有人看向死人脸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我和三胖子不由得咂了咂舌。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以王老跛子的个性,说话间都会对这小子这般忌讳,实在是人家这手实在是太惊人了,由不得你不叹服。
我很想找机会问问王老跛子,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过现在也不是个说话的地,只好和三胖子偷偷在私下里议论。三胖子一路上啧啧称奇,对于死人脸的评论和之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用手托住下巴,冲我撇了撇嘴,示意我看一下死人脸露出袖口半截的手,说:“看看,看看,胖爷我就说这小子不一般。你瞧瞧那手,可不是平常人能练成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一愣,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那人的手。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同。
他的手,实在是太白了,白皙得甚至有些稚嫩,和他本身黝黑的肤色极不相衬,倒像是把一双女人的手安在了男人的身上。尤其是他的手指都特别长,每一根都如同青葱一般,骨节却很粗大。我立马就想到了小时候在琉璃厂曾听一个卖老瓷的老头说过,古代湘鄂山区走山客倒斗的手上工夫。
他们的一双手,自幼就在铁砂中磨练,再用秘制的药水中浸泡,反复如此,十几年后才算大成,其过程十分痛苦。等到他们成年后,一双手练得是铜皮铁骨,能够双指探洞,仅凭一根手指就能够破解许多古冢大墓里的机关暗器,稳若泰山,动若脱兔。不知道,这死人脸的手是不是自幼也是这般练成的。
此时竹筏子已经远离刚才出事的那段江域,众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只有那个死人脸一如既往地冷漠,一言不发,系在他眼睛上的那块黑色的布条,被狂风刮得哗啦啦地作响。
我见如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情境,如果用后来兴起的某些词语来表达我那时的心情,那便是只有一句:“实在是酷毙了。”
第十三章 闯入危机重重的古老龙窟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我们终于来到了位于一片深山谷壑间的下河谷了。
下河谷地形复杂,方圆十几里地只有一个百十人的小村子,建在长江河滩上的一处高地上。黑瘦汉子把竹筏子停在江边,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瓮声说了句“到了”,就让我们下筏子,准备自顾自地离开了。
我们几个人下午还得去滚龙坝子,好不容易拦下这艘筏子,虽然都觉得这黑瘦汉子来历有点不对劲,但如何肯轻易地放他离开呢。众人和他商量了一番,这黑瘦男人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前进了。这时,王老跛子干笑了两声,把这黑瘦汉子拉到了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汉子想了片刻,竟然真的同意载我们过滚龙坝子了。
但是我却看得真切,王老跛子把他拉到了一边,变着法子从怀里竟然掏出一粒金灿灿的金豆子,半推半攘地就塞到了他的手中。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见那黑瘦汉子的眼神当时就变了,果断地应承了下来。
只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这王老跛子手里的金豆子是打哪儿来的?心里一动,不由得想起了青龙山攒棺地下的那个汉代古墓来。
接下来的事,我也没往深处去想。等上了岸,我和王老跛子、三胖子三人已经很是狼狈了,只有一直沉默不语的死人脸好点。安置好了竹筏子,我们一行人打听了下路径,就来到了河滩高处的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