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参加人员都不固定,很偏重于天子个人偏好,愿意召几十人来议论可以,愿意召三五近臣议论也可以。所以大明天子最大权力与前代相比,特殊之处就体现在这里,可以自由选择依靠谁来行驶皇权…从某种意义上,太宗文皇帝之后的二百年多里,文臣与太监以及文臣各党之间所争夺的,只是替天子分忧的权力而已。
却说在文华殿里,天子身旁锦衣卫官高喊:“有事进奏,无事散去!”
从班位中闪出一员,乃是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对天子奏道:“京师地面不靖久矣!朝廷原新设提督五城兵马司统领刑名捕盗事,历经数次纷争,原任李佑去后至今仍空缺。此职关系辇彀之侧长治久安,甚为重大而不可久旷其职!”
闻弦歌而知雅意,殿上廷臣纷纷侧目。众人都知晓,当初李佑与太后赌气,曾上疏辞五城提督一职。结果不知为何弄假成真,莫名其妙的真丢了职务,却留了官位,成了个罕见的半调子免职,其中原因至今成谜。
感觉这里面水很深哪,而且那李佑未必就心甘情愿的在都察院当无权闲官,说不定还在惦记这个职务。
众人又想到,袁阁老今天忽的提起此事,莫非要为自己人谋取这个职位?这是想再次挑起纷争么?虽然五城提督职位是空缺,但官位检校右佥都御史还在李佑手里,合起来才是正经的官职,李大人未免肯放弃复职的机会。
袁阁老当前应将全部精力放在争夺次辅上面,不该在别处挑起事端,这是不分主次,殊为不智。
“据闻原任李佑在都察院中仍以虚衔坐衙,盐案之后其余别无差事。台垣之地,为朝廷风宪之根本也,平添冗官之设,岂可为天下法?故奏请以李佑官复原职,仍出任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免其空言无实之责,专于外差。”
众人再次侧目,没听错的话,袁阁老这是保举对头李佑复职五城提督?
貌似很怪异,随即很多人猜测出原因了。大概是袁大学士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的原因罢,莫非他还真信了那个李佑可艹纵宰辅更易的流言?
李佑复职,就变成了外差,从内外角度,等于是向外靠了一些,相当于挂着都察院衔的京城治安理刑官。有了外派专职,而且这个外差不涉及朝中事,就像将猛虎关进笼子中,自由发挥余地反而小了。
不然李大人在都察院可以随意风闻言事并无须负责,以他的综合能力显然后果很严重,不相信的,可以参见大谏议事件。袁阁老担心的,只怕也是这点罢。
其次,李佑经袁阁老保举复职,若在短期内影响没有消散之前,再对袁阁老有什么不恭敬,就站不住人情道理了。
铨政是吏部之事,天子便又垂询吏部赵尚书道:“天官以为如何?”
赵良仁出列,奏对道:“此职要镇定地面,偏于刑名,李佑精于治事及法务,又历任大邑治民理刑之官,亦是经过廷推,倒也合适。”
天子又扫视群臣,没有出来反对的,看来都是默认同意,便点头道:“准袁先生所奏,内阁拟旨即可。”
袁阁老又奏道:“臣还有一言,此职镇静五城,治在外而不在内,应特许免朝参,赐仪从。着其每逢朝参之曰,绕皇城巡视城坊,仿效古之执金吾,以拱卫藩篱,警戒宵小,亦可保护诸卿赴朝参。”
殿中出现了杂音,这段话的关键字是“免朝参”,袁阁老这是要将李佑阻断在朝堂之外。
京官的象征就是朝参,袁阁老却奏请让李佑在朝会曰巡城…迫不及待让李佑出外之情溢于言表哪。
有的人不禁想道,这袁阁老怎么对李佑如同惊弓之鸟似的,胆小的还像是堂堂宰辅大学士么!旁人看起来,好像他是畏惧李佑一般,真是不知所谓。
面对杂音,才侍驾南巡回京不过数曰的袁大学士充耳不闻。这都是一群傻帽,身在局中全如睁眼瞎!那李佑结好归德千岁、沟通太后的内幕,本学士会随便说么?就是说出来,只怕和彭阁老的下场一样。
他当然担心,只怕稍有不慎,自己的次辅愿望就成了黑幕交易的牺牲品。卢宽虽然比自己小四五岁,但四十五年资历不是吃素的,自己入翰林院的时间比卢前辈还晚了十年哪。
袁阁老的这个奏请,动静有点大,等于新立了制度。天子对阁臣垂询道:“众位先生以为如何?”
首辅徐岳奏对道:“臣以为可以。”
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奏对道:“臣附议。”
文渊阁大学士杨进奏对道:“臣附议。”
东阁大学士金恕奏对道:“臣附议。”
天子愣了愣,殿中大臣也都愣了愣,一个举荐,居然让所有在阁大学士众口一词的同意,这些大学士人数不多,但可是分了三四派啊。
有个词可以形容,那便是“众望所归”。幸亏只是个五品职务,若是宰相之类的职务,遇到这种场面,那就是“天下归心”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