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也是被林驸马胡搅蛮缠之下的无奈,感到自己与林驸马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他就差愤然说“小爷我就是来帮着公主千岁来抢你财产的那又有怎样”了。
此人没有半点政治头脑,没有半点责任感,有时候幼稚的几乎无法沟通。就这短短工夫里,李佑都帮他想到了三点忧虑,这是在京师庙堂上混的基本功。然而他却无知者无畏,真不愧是个不艹心的富贵闲人。
其一,林驸马知道带头对煤炭囤积居奇可能引发的后果吗?其二,他确定他自己能够承担得起这些后果吗?其三,作为归德驸马,他知道他自己如果承担不了,就要连累归德长公主代为承担吗?
其中第三点是李佑隐隐之中最担心的,别的不说,林驸马的铺子带头勾结惜薪司囤积居奇,传出去别人只怕要脑补成是归德长公主指使的。
放在一年两年前,若还是那个只会简单粗暴的靠圈占民田、滥请盐引来赚钱的千岁殿下,这次李佑肯定也怀疑她又贪图钱财胡作非为了。
不过经过他两年来的潜移默化改造,现在的长公主眼界渐宽,大概没兴趣再搞这种吃相难看又招人骂的买卖了,他有这个信心。
但面对驸马爷,李大人还是头疼得很,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换做是别人在这里拦着,他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煤铺掌柜就走人,哪里又会顾忌对方的心理。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苍蝇般的太监在这里搅风搅雨,挑动了林驸马的情绪,也叫李大人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
须知宦官是宦官,文官是文官,但与此同时,太监是天子的太监,大臣是天子的大臣。大臣治理太监要经过天子同意,太监修理大臣也要打出天子的旗号,这是规矩。
大多能在宫外晃悠的太监都是有一定地位的,像眼前这位黄公公,就是二十四衙门之一的副主管,而一般小太监除了有特殊任务,没机会出宫。
虽然从理论上,“有司”对出宫的太监具有管辖权,就和对平民百姓一样,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即便当前是太监权势空前衰落的时代,文官也不好擅自抓捕太监,因为这很容易触及君权的红线,而且是很敏感的红线。
李大人若凭借自己的执法权将黄公公拿下报复,是违反了官场的潜规则,会让别人感到很稀奇。
“天子家奴”四个关键字不是开玩笑的,传到天子耳朵里,绝对要产生不良印象。想象一下,如果身边家奴都有可能被文官随便抓走处置,那天子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李大人心里盘算过,这黄公公除了嘴巴令人讨厌,倒也没有什么太过不去的地方。若当场用权柄报复黄公公惹来天子猜忌,那就太不划算了,所以他一直对黄公公无动于衷,只当耳旁风。
不过正当李佑筹谋主意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却出现了。他的那句无心之言听在林驸马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这李佑说你知道就好,潜台词便是你知道本官是长公主派来的就好?想道这里林驸马呆了一呆,颤声问道:“你当真奉了千岁之命?”
李大人再次无语,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林驸马的失态更有意思。他前一刻还声色俱厉的斥责自己,后一刻便失魂落魄起来。
冷眼旁观之下,李佑突然敏锐的把握住了林驸马的心态。原来驸马也是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小爷我险些被唬住!
难道刚才自己表现的太过于和蔼可亲,太过于友好和睦,所以给了林驸马蹬鼻子上脸的勇气?是不是稍稍吓他一吓,他就要缩回去?
想至此,李大人便故弄玄虚道:“状况就是这么个状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本官不想多言,驸马你是聪明人,自己明白的。抓个掌柜算是轻的了。驸马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自行去问千岁殿下。”
说罢昂首对着属下喝道:“带了走!”
真让自己说中了?林驸马心乱如麻,妻子十年铁腕管教留下的阴影不是区区一两年就能消除的。
要知道,这泰盛煤铺每年销售西山煤数目高达五百万斤,利润一般在万两上下,他可就指着这个小金库花天酒地哪。
若是丢了煤铺,还能从哪里找来银子补上?若要反抗,勇气又在哪里?
泰盛煤铺的掌柜被军士绑着向外推,身子踉踉跄跄,但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家东主。但林驸马陷入了悲伤地情绪中不可自拔,一动不动的毫无表示。
这掌柜眼看就被推出门外去,他也急眼了,活了四十多年的他当然明白,衙门岂是能轻易被抓进去的?
刚才他面对李大人时并不慌张,因为他知道,自己背后还有驸马爷撑腰。可现在已是要紧关头,这驸马爷却莫名其妙的充当了缩头乌龟。
煤铺掌柜左右环顾寻找救命稻草,却发现了不知何时已经隐藏在人后的惜薪司司副黄庸,情急之下叫道:“黄公公!这与事先说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