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素波想好,御史大夫就平静地道:“只要与案子有关之处,哪怕是皇上面前,也一样要查的。”然后也不理宗正寺官员满脸的气愤,只当说了一句平常的话一般就又继续审起了案情,“张长史,你与万仓曹曾经吵过架?”
这是府里有一个内侍刚刚被问话时说到的,张长史没有否认,“是吵过,刚到王府时他不肯听我的命令就吵过一架,后来也常磕磕绊绊的。”
“张长史还想将万仓曹从王府里赶走,”刚刚反对查问内宫的那位宗正寺官员站起身后悔地说:“早知他能将万仓曹逼死,我当初不如就答应了。”
万仓曹的母亲也上前哭道:“我儿活着的时候也曾说过王府的长史仗势欺负他,还打过他两次,只是我儿老实胆小,不敢与上官做对,就都忍了。”
御史大夫照例又在府内传了许多人询问。结果不必说,素波先前也曾听过的,张长史的确脾气不大好,受了宗正寺的气或者有其余什么不如意之处便常常生气骂人,仓曹确实被他骂过几次,至于打人,虽然张长史不肯承认,但也有人曾经亲眼见过。
这时派出去的差人陆续回来,王府里仓库内所余绸缎,并素波赏出去的,送到徐家的,包括内宫中与这批绸缎同时进贡的皆没有一点问题,特别是内宫,因有详细的记档,每一匹绸都能追查到最下面的织造局,又有众多官员经手,完全无懈可击。
随着御史大夫一点点地问出了更多的细节,比如万家几代人做书吏,家境殷实,家风清正;比如张长史家里人口众多,日子一向紧巴巴的,虽然有王妃赏了十两金,但其实对张家那么多人也不算什么,特别是听说他们一家几十口人都要到京城来……
最后府里的一个门房又提供了一个消息,昨天下午一个有北地口音的人来找张长史,张长史就随着他出门了,然后今天早上张长史带着绸缎出门时那人就在门外等候。虽然张长史再三说那人是昨天才结识的,今天根本没见过,但根本说不出那人姓名住处。
此时就连素波也开始对张长史起了疑心,很显然,张长史很需要钱,而且他极有可能借着那位所谓的同乡帮助将那些好绸缎偷换出去了。
似乎案情已经审明了,素波先前的判断完全没有机会说出来,就是她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人信的。她瞧着气得暴跳如雷大喊大叫却已经语无伦次的张长史,不知为什么还是相信他,再忍不住站起身向御史大夫说:“我觉得张长史不会偷东西的。”
御史大夫人起身避席行礼,脸上依旧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请王妃稍安勿躁,案子还没有审完。”接着便又重新坐下继续向万家的人问:“你们为何进王府时一口咬定是王妃害死万仓曹的?”
第58章 峰回路转
关于万仓曹的母亲进府就直接指向自己责问, 素波被御史大人提醒了之后才重新想了起来,方觉得有些不对。
在御史大夫一丝不苟地追查下, 万仓曹与张长史间的所有仇怨, 以及最近几日他们的日程都十分清楚了。从现在的证据看, 张长史的确有着很大的嫌疑, 而自己, 做为一个王妃深居内宅, 与万仓曹不过有几面之缘,根本没有一点的矛盾,为什么万家首当其冲地进来找自己呢?
万仓曹的母亲就又哭道:“张长史到我们家来逼我儿子,就说是王妃吩咐他来的,一定要把绸缎追回去, 否则就要我儿子的命,我儿子一定是为此才自尽的。老妇人一时气恼就带着孩子们找上了王府!”
张长史就又跳起来喊道:“我没说是王妃让我来的!是我自己发现绸缎被换了才过来的!”他的嗓子喊得已经有些哑了,特别的粗砺,十分难听, 屋子里大半的人都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听他的声音, 还是不愿意听他的话语。
素波能听出张长史维护自己之意,而留福也再三叮嘱她要先保住自己,还说只有自己无事,将来才能帮他,这样不只对自己好,就是对张长史也是最好的。那么现在自己应该否认, 或者轻描淡写地将那时的场景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让张长史逼死万仓曹,其实也不算是撒谎,自己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早知道了,宁愿不要那些绸缎了。但那样的话,张长史恐怕要被诬陷了。
但是素波还是想说出实情。
她觉得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的,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要将事实摆明了,才会找到真正的答案。如果不将实情完全说出,恐怕会影响御史大人的判断。
毕竟眼下的这位御史大人看起来很公正严明,审起案子也很有办法,只凭着直觉素波已经相信他了。
可就在这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福儿却先开口了,“绸缎的事情王妃根本就不知道,更不可能派张长史去万家了,我从早上一直在王妃的身边服侍,根本没看到张长史。”
素波就迟疑了一下,福儿一定听到了刚刚留福的话,所以才出来帮自己的,现在自己说出实情,她可就没面子了。
还不待她想出办法,突然从花厅的一个角落走出来一个小内侍,上前跪倒后惶恐地道:“小的今天在淑宁殿前服侍,却看到张长史带着一匹绸进了淑宁殿,然后怒气冲冲地出府,后来就听万仓曹自尽了。”
虽然素波根本没想瞒着自己一早见过张长史的事情,但是她看着眼前的小内侍心境却十分复杂。这个内侍叫三木,因为与云哥儿交好才调到自己殿前服侍的,他还曾跟着云哥儿一起说要一辈子跟随自己呢。现在他只是为了说明真相,还是为了维护张长史,又或者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