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婵撞破了脑袋,一直到晚上才醒来,睁眼时人已经在颂雅宫了,端妃坐在床边,一见她醒了,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数落道:“你这孩子啊,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呢?让你收敛一点你那小姐脾气,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就没听进去半点吗?”
“我……我怎么了,”谢玉婵乍一醒来有点懵,“啊!我的头……好痛!”
端妃真是愁死了:“我的头才痛呢!现在可怎么办是好。”
谢玉婵抬手去摸额头,摸到了绷带,吓得大叫起来:“我的头怎么了?”
端妃忙将她的手拉开:“现在别乱碰,一会儿又流血了。”
谢玉婵一脸要哭的表情:“我……我是不是破相了?怎么会这样,快拿镜子来我看看,我可不能破相啊,我要是破相了,应融哥哥就更不喜欢我,更不愿意娶我了!”
端妃心里直叹气,想你就算长得再漂亮又有何用,就冲你那脾气,哪个男的愿意娶你。
然而嘴上还是得安慰着:“只磕破了一点点,不会破相的,回头我让御医送点宫里上好的伤药来给你抹抹,保证好了以后连疤都不会留下。”
谢玉婵呜咽道:“万一还是破相了呢?”
端妃失去耐心了,语气一瞬间严厉起来:“破相破相就知道破相!破相也是你自己惹来的,我把弄月送到王府去,是要她有机会多提点你一下,别再触王爷的霉头,可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啊?无事生非地难为弄月不说,还用脚去踹持盈的肚子,万一真把孩子踹出个三长两短,你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谢玉婵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委屈地道:“可是……”
“还可是什么!”端妃愤然拂袖起身,“你真该庆幸持盈没事,否则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了!从今天起你留在颂雅宫里,一言一行都要按宫里的规矩来做,我会叫嬷嬷好好管教你,一个月内你要是还不能学乖,就给我滚回宣州去!”
谢玉婵差点要大哭出来:“姨母!”
端妃却不再理会她,一扭头出门去了。
端妃一走,房中的宫女也撤出去了大半,只剩谢玉婵从娘家带来的了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惶恐地上前来道:“小姐身上还有伤,还是躺下歇息吧。”
谢玉婵一肚子的怨气和委屈,抓起枕头就是一通乱撕乱扯,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可怕。
“长孙持盈,你给我等着!”她用指甲掐着枕头的缎面,好像掐着仇人的咽喉一样,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不把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弄死,我就不叫谢玉婵!”
送走了谢玉婵,武王府从里到外都清净了,主子不用担心耳根子受罪,仆人也不用担心被迁怒或承担连带责任,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当然谢永是例外的,事发的当天下午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听说妹妹摔破了头昏迷不醒,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又被告知谢玉婵摔倒前还踢了持盈一脚,顿时滚滚天雷从天而降,将他从里到外劈得焦糊。
于是谢玉婵被送走的时候,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眼睁睁地看着昏迷的妹妹被扛上马车,消失在后门外。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谢永长长地叹了口气,写完家书,绑在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
“谢公子每天都给家里去信?”百里赞在门口喂猫,听到鸽子扑棱棱的拍翅声,抬头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谢永看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但想了想还是客气地回了一句:“是家父的要求。”
百里赞笑眯眯地抚摸着小桃酥的背,说道:“听说谢公子是长兄,令尊想必对谢公子寄予了厚望,这份父子之情真令人羡慕啊。”
谢永自动把他这话理解成了讽刺,于是反嘲回去:“家父无非是担心我不像某些人舌灿莲花,能说会道,自然就得常提点着我,否则我这辈子只怕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百里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等做出反应,谢永就负手回房,不再与他说话。
妹妹被送出了王府,联姻一事等于被判了死刑,再无回天之力,自己又身无所长,想要赢得崔绎的信任与重用,实在是难上加难,谢永从枕下取出一封未拆开过的信,想想又塞回去,再想想又拿出来,如此反复了几次,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撕开了。
既定的路线已经走不通,自己绝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他深呼吸着,展开了薄薄的信笺,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看完后,谢永将信凑到炭炉边,引燃后烧作了灰烬。
040、听信谗言
张御医给开的方子,经程奉仪鉴定后确认不适合孕妇服用。
“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要多吃好的,多补,可是补得太过了一样会出问题,”程奉仪来探病时候如是说,“正所谓巴豆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那方子乍一看像是给你补身子的,你要真照着吃了,一次两次可能不要紧,吃得多了,也是会要命的。”
这也在持盈的意料之中,皇后哪里会这么好心,让御医真给她开补身安胎的药。
她本想装作不知道皇后的阴谋,无病呻吟几下,给御医开方子害自己的机会,好让皇后安心,短时间内不再打她和孩子的主意,反正药抓回来了不吃就是。现在可倒好,自己挨了谢玉婵结结实实的一脚,落红淅淅沥沥近半个月了才见好,连借口都不用编了,只需要把那天发生的事夸大其词,然后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上两个月,皇后那边的戒备心自然会松懈下来。
于是直到开春,持盈都假在家里装病,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没踏出过王府大门半步,皇后大概也觉得孩子不一定保得住,真就没再难为她。
渐渐的天气暖和起来,持盈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沉重了,脱去了冬衣后已经能够明显地看出肚子大了不少,孩子动的也逐渐多起来,崔绎因此又多了个喜好,每天都要凑到她肚皮上去挨两脚,一副傻乐的模样,看得持盈实在是好笑。
春水化冻,万物复苏,又到了播种的季节,按照头一年制定好的计划,持盈将王府的地契全都摊开来,挑了马背山那边的两个庄子,让曹迁带的人过去垦荒。
军营里大都是十来岁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又都是农家出身,本就知道怎么耕地种田,呼啦啦一去几千人,把荒废了多年的地翻得整整齐齐,下了早春第一批水稻的种。
曹迁按照持盈的要求,将西营的几万将士编成了百人小队,除了每日的操练外,轮流担负起灌溉、施肥、除草等责任,由于事前的动员工作做得到位,士兵们都知道这粮食种出来是自己吃的,不论是日常操练还是下地劳动,一个个都格外用心,丝毫没有因为朝廷削减了军费而消极怠惰,比起往年,军营里的士气倒是更加高昂了。
“不光是稻子和麦子,大豆高粱也可以种点,杂粮管饱。”
“水稻长起来以后可以养点鸭子,这就省了除虫的麻烦,幼崽集市上就有卖,府里拿点银子去买就是。”
“附近有河?有河更好,派点人去钓鱼,没肉吃哪有力气操练,不过太小的鱼还是放了吧,否则来年就没得吃了。”
到了五月中旬,持盈开始安心待产,每天只靠在椅子里晒太阳,听听汇报,再做点后续的布置。
曹迁送来的都是好消息,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脸贴到地上去都找不见一棵杂草,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收获,粗略估计下来,目前开垦出来的土地,这一季产的粮食够西营的士兵们吃上一个半月了,加上朝廷本来还有拨粮草,将士们和家人的吃饭问题总算是基本解决。
持盈口述,百里赞提笔记下来,交给曹迁做备忘,已经成了惯例。
这天也是一样,曹迁接过写得满满当当的第二季度计划书后就告辞了,百里赞跟着收拾笔墨也准备回去时,崔绎回来了。
临近孩子出世,崔绎每天都是欢欢喜喜奔回来的,但今天似乎例外,王爷走进院门的时候表情异乎寻常的严肃,看到百里赞和持盈有说有笑的样子,脸色的越发像结了霜一样冷。
“王爷回来了?”持盈笑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