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绎语塞,小秋在一边捂着嘴笑起来,被他瞪了一眼,赶忙不笑了,借口去给持盈端药一溜烟地跑了。
“你真的没事吧?”崔绎摸了摸她的脸加,担心地问,“三个多月不见,你越发瘦了,平时就不大注意,有着身孕就更该好好吃了。”
持盈笑着握住他的手:“吃了,只是吐掉了而已,正常的,过了头四个月就好了。”
崔绎还是不太放心,但也没有办法,孕吐这种事不是多吃多补能解决的,还是得等这段时期自然过去。
“说起来,我在宣州的时候,找当地有名的大夫打听了一下红花的事。”
持盈无奈莞尔:“你怎么还惦记着红花?”
崔绎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你听我说,大夫告诉我,红花这东西药性极强,是活血化瘀的良药不假,但对身体的损伤也很大,未有孕的女子吃了红花,未来一年内是很难怀孕的,所以像你这般大的女子,即使在月事期间腹痛,一般也不吃红花。”
持盈倒是知道有些姑娘来月事痛得死去活来,但自己和妹妹都没有那种状况,顶多是不太舒服,不到要吃药的程度,于是也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听了崔绎的话好奇起来:“要照这么说,那晚上我喝的不是红花?”
崔绎紧皱着眉头道:“我也在怀疑这一点,而且你还记得吗,太后让人给你号脉,你明明没有身孕,那御医却说你有孕,这不是也很奇怪吗?”
“被你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是这么觉得,本是要同你说的,马车被拦下来打了个岔,结果就给忘了。”持盈一扶额头,想起了这桩旧事。
崔绎道:“所以山符之让我回来问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御医长什么模样,这谎报你有孕和煨制假红花的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有人在暗处帮我们,这个人,你想得到会是谁吗?”
持盈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当时宫女在给我梳妆,我根本没空细看……哎,等等,不对啊,这些疑点是王爷自己发现的,还是山先生发现的?”
崔绎险些要咆哮起来:“很明显是我发现的好吗!他人在宣州,怎么可能知道你有了身孕!本王也是很聪明的好吗!”
持盈哈哈大笑,讨好地用双手捧他的脸:“好好好,王爷是这世上第一聪明之人,山先生算什么,咱不提他了。”崔绎一脸不满意,持盈又说:“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如果我有孕是假的,红花也是假的,作假的一定是同一个人,此人千方百计保我,一定不是偶然。”
崔绎哼哼哼笑,悻悻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勾搭了御医什么的,嗯?早说嘛,早说逃出宫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以后大家有个大病小痛的就不用花钱请大夫了。”
持盈啼笑皆非地去捏他鼻子:“没有!我倒是想勾搭一个,本指着程姐姐能多教我点东西,谁知转眼就天各一方了,要有合适的御医我怎么会放过?”
说着,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影子,似乎有什么人被自己遗忘了,而这个人,又似乎恰恰符合在那个时候会竭力保自己的条件。
但这个人是谁呢?
127、另有人选
隔天的接风宴上,崔绎当着众人的面将幼弟狠狠训斥了一顿,并令府中看守库房的亲兵各领三十军棍,另外调了一批人负责看守。
账房先生则被发了三个月的月钱,直接被赶出了府,比起亲兵的疏忽大意,他的知情不报更加恶劣,用崔绎自己的话来说,如果不严惩这样的行为,日后王府里的人都不把持盈当主子,做事不申请不汇报,那还了得?
崔祥则因为是王爷,半个主子,只被罚禁足一个月,没有崔绎或持盈的准许,谁也不许去探视。
禁足倒还好,崔祥本来也不太爱走动,可不许人探视就悲剧了,小王爷天天在院子里望眼欲穿,就是等不到钟绿娉来,连路过都没有——必须的,偏院当年作为囚禁疯子王妃谢玉婵的居所,本来就是偏居一角,不是刻意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往门口过。
于是崔祥每日神情恍惚,三餐不继,下人来主院禀报说静王早饭没吃午饭只喝了点鸡汤,持盈听罢笑了起来,说:“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这怀了孕的人吃的还少,当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吗?”
崔绎正坐在她对面埋头吃饭,闻言抬起头道:“别管他,爱吃不吃,不吃就放着,冷了再热一热,本王就不信他见不着绿娉就不活了,男子汉大丈夫,该挑的挑不起,该放的放不下,没出息。”
“可怀祐到底是王爷的亲弟弟,比其他兄弟还要更亲一层,他不好过,王爷就不心疼?”持盈盛了一碗酸辣鱼汤,美美地喝了一口,“绿娉试探过杨将军,知道他心里有人,也不愿去勉强,横竖是不能成,王爷何不帮帮怀祐?”
崔绎却很坚决地摇头:“不成,一来绿娉不喜欢他,我答应过二舅,一定会让绿娉嫁个她喜欢的男人,而且是做正妻,怀祐已经娶了荣氏,断断不能再毁了绿娉。”
持盈一哂,又问:“那还有二来?”
崔绎端着汤碗,眼色示意左右,小秋马上将人都撵了出去,持盈奇道:“怎么了?”
“山符之说无论绿娉看上谁都可,就是万万不能让她嫁给怀祐。”崔绎压低嗓门说。
持盈默了片刻,也低声道:“原是这个理,绿娉若是嫁给了怀祐,保不齐王爷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最后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可我看二舅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崔绎问:“他从宣州购回去大量私造箭矢,你听说了吗?”
持盈点点头,崔绎又道:“叶家早就试探过二舅,眼下虽不知道二舅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没有拒绝,否则谢效不敢造这么多箭,万一被皇兄发现了,就是死罪。”
“那……就这么吊着?”持盈刚开始确实也防着崔祥会成为第二个谢永,不过日子久了看他不怎么和人打交道,又松懈下来,“怀祐这孩子吧,有点死脑筋,单从他死活不肯信咱们,宁可一个人跑出去迷路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他是撞了南墙也未必回头的人,只要绿娉一日未嫁,他就一日不会放弃,不是折磨自己,就是折腾别人。”
对于弟弟的性格,崔绎自然是比持盈更了解,崔祥看着逆来顺受,实际上却犟得很,只不过不会用激烈的方式反抗罢了。若照山简的计谋,最好是立刻安排钟绿娉和别人成亲,彻底断了崔祥和叶家、谢家的念头,而且这个人一定要能震得住静王,让他不敢再打钟绿娉的主意。
可是眼下燕州大营有兵无将,一个杨琼,心里牵挂着身在长遥的程奉仪,一个曹迁,再过两日就要成亲了,谁也没空娶钟家大小姐。
思来想去,崔绎满脑袋乌烟瘴气,烦躁地挥了挥手:“先不提了,八月十六仲行成亲,校尉以上的军官皆可入席,到时候让绿娉自己选选,看得上的,我再酌情提拔就是了,总不会亏了她。——贺礼可都备好了?”
持盈笑吟吟地道:“我叫人备了些布匹绸缎,米盐十车,兽皮二十张,纹银百两,还叫人把曹将军住处里外翻新了,又添了一口大衣橱。”
崔绎点头表示满意:“现在刚打完仗,不宜太铺张浪费,这样差不多了……唔,得再添个喜庆的东西,我在谢效府里看到个一尺高的红珊瑚,形状好,颜色也喜庆,就顺手拿走了,本想留给你摆在屋里看,或者给了仲行吧!”
“红珊瑚正好,颜色喜庆,寓意也吉利,”持盈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发愁府里没什么讨彩的吉祥物件,“我是不在意这些,王爷便赏了曹将军吧,王爷若是有心,路边给我摘朵花带回来,我也是高兴的。”
崔绎“嗯”地长长一声,道:“那就委屈你了。”
持盈乐不可支:“不委屈。”
八月十六,黄道吉日,曹迁的亲事在宣州府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曹迁本就是崔绎的心腹,追随他出生入死近十年,在军中威望颇高,来到燕州后又亲事农耕,还常帮着城中百姓推磨赶车修房子,备受百姓爱戴,十六这天一大早,家门口就围满了来道贺、看热闹的将士和百姓,曹迁一身大红袍,胸前戴朵大红花,被人们哄闹着簇拥着上了马,前去迎亲。
妻子王氏娘家是燕州的商人,家境殷实,陪嫁的绫罗绸缎都押了三车,新娘子上了花轿后,更有八名家仆沿路馈赠干果麻糖等,锣鼓唢呐声中,百姓沿途围观,拱手贺喜,还有不少承过情的百姓用簸箕端着新摘的瓜果蔬菜、老坛美酒等,一定要送亲队伍收下。
过门后按理要拜双亲,但曹迁父母都在江州,无法赶来,便由崔绎和持盈代受,曹迁春光满面,喜上眉梢,用红绸牵着新娘在堂前跪下行礼。
百里赞也一身崭新的司仪礼服,站在堂前高声道:“一叩首!”
堂屋不大,二三十个人挤得水泄不通,大都是与曹迁交好的军中将士,杨琼和山简驻守宣州,无法回来道贺,都拜托崔绎捎回了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