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漆黑的夜晚,无月无星无风。那本该普照大地的圆月被一片漆黑云朵完全的遮蔽。黑暗中,一个曼妙如仙的身影穿着一身粉色的裙裳,无声的踩动着脚下的土地,走向记忆中的那个位置。她没有更换可以隐匿行动的夜行衣,而是以自己最平常的装扮。否则一旦被发觉,便再也分辩不清。
走的近了,她终于听到了那个野兽一般的咆哮声,今夜,那个疯子没有休息,声音在黑夜的渲染下平添数分让人心脏抽搐的恐怖之息。
水梦婵毕竟非平常女子,在这种能让常人胆战心惊的气氛之中依然保持着平静,同时将警觉提升到了最高。不出意外,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在侧,她出现在这里并没有惊动谁。因为,他们根本不担心这个疯子会逃出去。
一个被割了舌头,又被连天罚之女都能锁住的锁魔链锁住身体和力量的人,纵然有着天大的本领也别想逃脱出去。每到黑夜,人们都会避开这里唯恐不及。毕竟,没有人愿意听一夜鬼哭狼嚎般的恐怖声音。
茫茫黑夜中,站在那个被枯草淹没一般的洞穴前,她犹豫了,静静的站在那里踌躇不前。心思混乱间,那可怕的声音,还有刺鼻的腐味,都似已感觉不到。
她渴望着真相,又深深的恐惧着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的整个人生都将被颠覆,她会不知道何去何从。
她希望一切都是假的,但她还是瞒着所有人来到了这里,叶无辰所说的话,她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与他不过寥寥几次相处,她对他有佩有惧,继而衍生出些许类似于信任的东西,相信着他那个听上去极其荒谬的猜测。
她知道叶无辰费劲工夫去获知信息,而要得到那个猜测又要不知花费多少的心机与心思,绝不会是叶无辰那天寥寥几句话那么简单。她不会天真到以为叶无辰这么不遗余力只是为了帮她,相反,他非但没安好心,反而是一招不费一兵一卒而乱她南皇宗的狠计。但……叶无辰的这招狠计却是以最根源的人性所设下,她明明知道,却不得不自愿走入套中。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人生不过是一场残忍的欺骗。
所以,相比于还没有正面碰触过的邪宗,她更忌惮的却是叶无辰,前者拥有的极强的势力,她虽惊而不惧。而后者,却是一把不会沾血,却直刺心脏,让人连躲避都不能的刀。
“如果他的猜测真的变成了现实,那我该怎么做……”水梦婵在心中呢喃着,这一刻,她无法不去彷徨。如果她就此停止,她就可以避开这个可能会很可怕的现实,瞒着自己的心完成后面的人生,将一切都深深埋下,不再去回想。
但,她做不到。她骨子里的血决定着她不可能是一个懦弱的人。
她纤腰轻摆,如一只黑夜中起舞的妖蝶,无声的落入了那个从未靠近过的地牢中。黑暗中,迎接她的是催人呕吐的味道,那疯子嘶吼的声音也在耳边扩大了数倍。
当做出选择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了踌躇和忐忑。她希望叶无辰的暗示仅仅是他的可笑妄言,但如果不是,她也不会再去逃避。因为毕竟……迎着那个越来越近,越来越凄厉的声音,她缓缓向前走去,右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颗拳头大小,释放着皎洁光明的明珠。一时间,光明元素将这个窄小的地牢充斥,照的周围亮如白昼,水梦婵也看清了前方的一切。那个全身褴褛,披头散发,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的多的疯子也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已经二十多年没见到光明的他忽然碰触到强烈的光明,猛然闭上了眼睛,全身狂乱而痛苦的挣扎着,咆哮着,那在光明之下反射着华丽金芒的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受伤的恶鬼,用来形容这个本该是人的疯子毫不为过。
水梦婵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疯子,细致的观察着他的一切。头发的遮蔽,再加上他无法适应光明而垂着头,让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她手持明珠,映的自身光华照人,未露容颜,仅仅是那迷离梦幻的绝美身姿就美的不似凡间,与周围粗滥不堪的环境与氛围呈现着巨大的反差。与眼前的疯子更是如一个沉静的仙女与一个疯癫的恶鬼。
“你是谁?”水梦婵知道他不可能回答她,但不由自主的,她问出了口。
回答她的,是疯子一成不变的咆哮,那疯狂挥舞的漆黑手掌晃动着尖长的指甲,如一只欲将人撕裂的恶鬼爪牙。
“他说……你可能是我的亲生父亲……是被我现在的父亲所害的亲生父亲。你回答我……你是吗?这一切,会不会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你是谁?难道真的是他们所说,是我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因为当年叛变而被关在这里二十多年……如果是真的,那一切的真相,又都是什么……”
疯子的咆哮依旧在持续,没有任何的间歇与停顿。但隐约,水梦婵从那脏乱的长发中感觉到了两束看向她的目光,她心中猛然的颤动,跟随着悸动的心潮,向眼前的人一句一句的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