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我更希望当年先生在催眠我之前,能先告诉我一声,让我自己来选择是否接受催眠。虽然先生是想保护我,可是我自己的心理承受底限在哪里,我自己也许比先生更清楚。也许先生以为我无法承受的,可事实上我担得起。”
“尤其……先生不该抹去有关解忧的事,不是么?您知道身为一个母亲,对着自己的女儿,却完全没有半点印象的感觉么?我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先生我宁愿承受记忆里所有的苦,也不要因此而忘了我自己的女儿。您明白么?”
时年说这些话,已经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没用喊的,而是尽量平心静气。可是这终究是牵心连肺的事,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垂下泪来。
四年前又有什么样的所谓痛苦,会大于今日完全记不得自己女儿的愧疚呢?
他望着她的泪,忍不住伸过手去。却还是停在半路,颓然地放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你早有怀疑,却始终克制着没有问出来,是对我的尊重。念,我不是不感念你的心意,只是即便是现在,我也还是觉得,当年那样做是对的。”
“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会说:你其实潜意识里还是不想知道四年前的真相。或者说,你现在还想不起的原因,不是外界的催眠,而是你自己不愿想起。”
杜松林诊所。
时年捉紧了包带走进去。
穿清新苹果绿护士服的护士起身,甜美地微笑问道:“您好,请问有预约么?”
时年摇摇头:“对不起,没有。麻烦向杜医师问问看,可否临时给我加一个看诊。”
“好的,稍等。”
护士含笑走进诊室去询问,时年则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来。
沙发罩选用了温暖却不激烈的玫红色,让人的心情平静。
想来找杜松林看诊,她原本可以拜托许多人帮个忙打声招呼就是了。无论是汤燕卿、安澄、霍淡如都可以。可是她还是自己来了,是因为今天的事暂时还不想让他们都知道。
护士少顷出来微笑道:“杜医师说,就算没有预约,可您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时年心下一暖,走进诊室去。
杜松林正在穿医生服。显然方才已是到了下班时间,他已经脱下了医生服,这是临时又穿回去。
时年躬身:“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杜松林抬眼见是时年,也是一愣:“时年?怎么是你。你跟杜伯伯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杜松林虽然直接跟时年说话的机会不多,可是他早就看穿了汤燕卿对她的心意。更何况,霍淡如和安澄都曾跟他提过这个孩子,他也知道这个孩子默默地帮霍淡如和女儿做了许多,他心下早有感念。
“是我来得唐突,倒叫杜伯伯见笑。”
杜松林打量着时年的神色,从中看见了举棋不定。
“我明白了。你突然前来,其实是你刚下定决心。”
时年心下佩服:“杜伯伯明目如炬。”
杜松林便明白时年有要紧的事与他说,便吩咐让护士取消所有预约,让护士先下班。
诊所里安静了下来,杜松林将灯光也调成柔和,帮时年减压。
这个细节更能体现出杜松林的专业度来。
时年感念微笑:“谢谢您。”
杜松林这才说:“环境的陌生感降低,灯光的压迫度也放缓。如果你现在准备好了,就可以与我说说了。”
时年点头:“……其实是听霍阿姨说,您在催眠方面的造诣要比她还要厉害。”
“哦?”杜松林听说是霍淡如在夸奖他,也忍不住微笑,却还是谦辞:“她谦虚罢了。这么说来,你想找我聊的,是催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