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能早点说明,倘若他能坦然地跟小笨在一起,而不是抓着凯瑟琳结婚,又将她给……也许她不会对他心生厌憎。
她会尊重他,跟尊重这世上任何一个有权选择自己爱情的人一样。
可是,他明明喜欢男生,却要拖她下水,她就不能忍!
夜风里,詹姆士眯紧了眼睛盯着那个小小顽固的背影。
若是换了其他的缘由,他可以完全不在乎,可是循着自己的心追上去狠狠吻住她。
封了她的口,让她再没力气找茬就好了。
狠狠爱她一场,让她累得没力气再思考就是了……
可是唯独,眼前的这一个理由让他只余绝望。
他知道自己有多不堪,从小就知道,从……那个绝望的夜晚结束后,自己独自醒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颓然望向窗外的枯枝败叶便意识到的那样。
他知道,整个世界,所有的快乐和幸福,全都在那一刻结束,从此与他彻底绝缘。
这样丑陋而不堪的自己,不配再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爱意。尤其她是出身汤家的女孩儿,他就算没有发生从前那些事都未必配得上她,更何况自己此时——早已如此残破。
跟他自己比起来,其实就连皇甫华章都是幸福的。至少,皇甫华章拥有自己完整的心灵和身子,所以有资格去不择手段地追求自己的爱。
而他,其实连资格都没有啊。
这样地颓然,那个小小的身影便借着夜风,跑远了。
前面燕余也跑回来,远远地跟小妹拥抱在一起。抬起头来防备甚至警告地向他的方向望过来,然后两姐妹互相扶持着,就这么越走越远。
前方等待她们的,是她们那个幸福又强大的家,完美得让他嫉妒。她们此时有姐妹互相扶持,回到家又会有更多的家人陪伴……
可是他呢,什么都没有。活该只是一个人,这样绝望地站在夜风里,被夜色染透。
燕翦回家后,倒头就睡。
唯有睡眠,才能暂时带走自己的神智,不用再回想跟詹姆士之间的种种。
无论曾经有过多少伤害,多少挣扎,还是多少——瞬间恍惚曾有的,心动。终究都已经过去了,都应该,结束了。
也唯有睡眠,才能逃开燕余的询问。
她知道是三姐关心她,就如同她肯为了三姐的幸福而与詹姆士当面揭开那最不想碰触的真相一样,她知道倘若她将实情告诉给三姐,三姐会为了她而去找詹姆士拼命。
她这一生,虽然才22岁,可是也许注定爱情已经死去。
她此时还能够珍惜的,唯有与生俱来的血脉亲情。
人这一生,爱情可能终结,情侣可能辜负,唯有与生俱来的亲情永远不会失去。
也许是真累了,也许是自己心下一直在努力催眠自己,于是她还真的昏昏沉沉睡足了整夜。只是翌日一早还是早早起身,趁着大家还都没起身,就先离开了家。
幸好这段时间的工作足够她忙到脚跟打着后脑勺。
忙碌了一阵,林露忽然上楼来,似有话说。
她抬眼望过去:“怎么了?”
林露朝楼下努了努嘴。
燕翦顺着大玻璃墙望下去,也是微微一怔,只见小笨正立在门口。
依旧是往日所见的黑色羊毛大衣混搭灰色帽衫,小脚黑牛仔裤将裤脚挽起,下面一双及踝靴。
肩上背驼色麂皮挎包,与之呼应的是黑色及踝靴里露出的一段驼色袜桩。
燕翦惊愕之余,心下只能叹息。
现在才知道小笨不是真正的模特儿,可是他的时尚感却仿佛与生俱来,所以工作室里前后找过许多个模特儿,却都无法给她带来如小笨一样的灵感。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外冷内热,就是这样的低调含情。
男模们也会做出表面的冷酷,可是因为生活经历的欠缺,所以那些男模的冷都只是表演出来的。而这个小笨,他周身上下的冷酷和敏锐,则是与生俱来。
如果用动物来比喻,她会觉得小笨是一条黑色的毒蛇。唯有在试探新环境,以及要捕猎的时候,才会偶尔吐出血红的信。
燕翦迎下去,带着一点狐疑。
“不知本先生光临鄙处,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