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礼无话可说了。

“无论你说什么，我并不会用和任何人的感情来胡闹，你相不相信对我也没有影响。”说完这句话，秦路易将最后一勺汤也慢慢送进了嘴里。

一顿饭算是交流了互相的意见，但最后结果依旧是不欢而散。

暑假来到的倒计时中，秦路易收到了m国的舅舅发来的邮件，其中说到他外公的身体状况越发恶化，希望能够见他一面。

“现在还不确定会花多少时间，可能要在那儿待一段的。”秦路易对季扬说。

“老人家的身体最重要，你早点过去陪着说不准还有好转的机会呢，旅游这种事情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季扬立刻抛下了自己原本兴致勃勃订好的各种与秦路易的出游计划，“那我也就直接回家好了。”

季扬躺在秦路易怀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心血来潮地问他：“路易，如果我一直都是这么懒的，你会不会嫌我？”

季扬其实很清楚自己身上小毛病大毛病都不少，他本来过得悠悠闲闲没觉得什么不对。不过这个暑假大家好像一下都匆忙起来，寝室里的其他三个都已经陆陆续续投了很多简历，也收到了很好公司的暑期实践offer，加之网络上的一些言论，说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季扬的懒蛋心态，这是不可能的。

秦路易手上的书刚翻过一页，听见他这么一句，有些意外，抿唇笑说：“嫌你什么，嫌你懒吗？咱们家以后又没什么要你干的活。”

秦路易的确丝毫不介意季扬的懒，这一部分源于喜欢，一部分又源于生活环境。他清楚季扬只是在小事上爱懒，大事也并不含糊。小事诸如洗衣做饭这种在秦路易看来也完全没必要让季扬自己动手，有能力过得舒服当然过得舒服要好。

他生母，他后妈也从没在家里干过活，家里不都是好好的。实际上这个学期一忙起来时秦路易就有找个保姆阿姨的打算，还是季扬主动拦下来。两人一个懒一个惯，愿打愿挨天生一对。

“那好，来打个分别前的炮！”季扬心里的疙瘩给秦路易去了，精神气儿又回来了，口中流里流气的说完后扑腾一下坐起来，抬手将秦路易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双手伸过去扶住秦路易的眼镜框，将之慢慢的摘下来，然后双手扶着秦路易的肩膀快速往后滑，同时启唇亲了上去。

秦路易低笑一声，迎上季扬的舌头，与他纠缠得更加紧密，如此这般一晚上差点儿将床给拆了。

暑假生活随后在两人一个飞机一个火车的分别后正式开始。

季浩的公司也是相关领域的翘楚之一，季扬在其中挂了个名实习，然后带着季雯雯去了乡下他外公家那边玩儿。

季扬外公已经八十多岁，不过身体还很好，甚至还料理了一片菜地，每到暑假就要种一大片西瓜等小辈过去吃。平时早上下午就在镇上茶馆里坐着喝茶，和老兄弟聊天聊一下午。

乡下老房子早年就拆了盖成了新房，村落里一片片整齐的小别墅，躺在家里吃吃西瓜陪季雯雯看看电视，生活还是悠闲。

一天吃了晚饭，季扬正在和刚起床的秦路易视频，季雯雯躺在他腿上半眯着眼睛看电视，一盘蚊香在不远处转出烟雾缭绕，楼下他外公忽然喊了他一声。

“扬扬，你下来一下。”

季扬闻声下楼，看见隔壁婶子和他外公一起站着，他于是将和秦路易的视频电话先挂了：“什么事儿？”

“你婶子要去上班，车坏了，你骑电瓶车送她过去，一会儿骑回来。”

隔壁婶子一脸不好意思：“我那车胎不成了，明天让我家那口子拿去修好才行，今天麻烦扬扬了。”

“没事儿，”季扬拖出外公家的电动车，“外公，你帮我和雯雯说一声啊。”

骑车路上季扬和那婶子闲聊，才知道对方上班的地方是镇上的孤儿院。孤儿院三个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显得陌生，季扬也不例外。他乍一听见时并没有多想，直到到了地方，就着还没有完全落光的太阳，看见里头憨头憨脑和季雯雯差不多大，却满眼怯生生看着自己这个陌生人的小孩儿时，他才有些反应回来。

镇上的孤儿院很小，里面的孩子却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有身体上残缺或者疾病的，对于季扬这个明显没见过的生人都显得很好奇，但又是胆怯的好奇。

小镇上的孤儿院平时受到的照顾少，一院子孩子加上刚才季扬送来的那个婶子也就三个工作人员，各种设备也显得陈旧。

第六十四章

一只小手忽然拉住了季扬的裤管，季扬低头看, 在他脚边站着的是一个看上去和季雯雯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她脸颊有点脏痕, 鼻子下面还有点儿鼻涕水，模样实在说不上多可爱。

此时小女孩仰头看着季扬, 脸上虽然紧张，但竟然慢慢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她的嘴巴上有明显的唇腭裂手术痕迹, 下巴上肉不多，看上去少了些同龄人的肉感与可爱, 却让人怪心疼的。

季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有点粘。大夏天的孩子身上似乎不太干净，隐约传出味道。实际上这些味道并不是单从这一个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而是整个院子里都带着点混合气味，让人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萍萍回屋里去。”婶子回头看见小女孩，立刻伸手将她拉了回去，从背后推了一下不轻不重地送回了屋里。

季扬的视线跟过去，看见窗口处好多双眼睛悄悄看着他。

婶子注意到他疑惑的神色，随口解释说：“她以为你是过来看领养的，想表现一下。”语气是明显没将此当作一回事的。

刚被婶子推进屋里的孩子萍萍在门口探头探脑，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孩, 一个天生没有双臂，另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患有季扬说不上的病症。还有一些孩子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季扬的到来, 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或者东倒西歪的坐在地上，口水从嘴角流出, 总之就是状况非常不好的样子。

这里完全是季扬从来未曾了解，甚至都不太知道其存在的地方，要说不震惊是假的。

“这我隔壁邻居家外孙，人模样好吧？在s大上学，成绩也好。”婶子并没有在和季扬的对话放太多专注，马上毫不在意地转头和同事介绍起季扬，语气轻松欢快。

言辞之间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季扬人生和这里孩子人生之间的差别有多么凸显。

季扬回到家里以后，难得有天翻来覆去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他洗漱完毕，回到房里在熟睡的季雯雯脸上亲了一口，再出去和他外公说了一声，自己骑车循着记忆里的路又去了那个孤儿院。

“帮忙啊？行啊。”昨天的婶子听完季扬想要过来帮忙的意思以后很利落地点头，“隔几个月也会有义工过来，挺多都是你们这类学生。”

昨天匆匆的几眼没给季扬多少对这里的了解，现在决定过来帮忙以后才在一天之中从几个阿姨口中轮番得知了这里的现状。

福利院规模小，但孩子有近三十个，除了季扬见过的阿姨们外，其实还有两个，不过不是这样住在孤儿院里长陪着的那种。可以说几乎是一个阿姨管十个人，这十个人还不是普通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身体上有残疾和疾病的，其中智力不完善的就过半。没病没智力缺陷的孩子整个福利院一共只有两个，得到捐款做过手术的萍萍就是一个。

拉屎拉尿到身上完全不懂的很多，大夏天这么多孩子一个个洗澡也是很吃力的事情，所以阿姨会隔一天再给他们洗澡，这样比较省事省力，毕竟一天到晚另外要干的活也很多了。

不过这也造就了昨天晚上季扬送几个孩子过来的时候闻到的那股经久不散味道的来源。

如果说哪里稍感安慰，那么就是季扬在这里呆了一天，帮着扫地洗碗种种的，发现孩子们的伙食一类还过得去，有菜有肉，动画片也可以看，玩具虽然陈旧了一点，但也不算缺。

可与此相比，精神上的空洞是巨大的。里面的阿姨们对孩子不坏，却不可能做到为人父母一样的关心。这从里面的大部分孩子都很内向与胆怯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