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王上驾到!”内侍们高喊着,随着这一声通报,自陈永华以下所有人都在整理衣饰以免失仪。又过了一会,在群臣瞩目中朱锦出现了,只见他拾阶走上丹墀端坐在宝座之上,群臣们刚想三呼千岁,却意外的看见朱锦身后拖了个小尾巴。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住了,还是陈永华能见机行事,立刻轻咳一声唤醒众人,这才完成了应有的仪式。

对于刚刚意外的冷场,朱锦只是付之一笑,随即让郑克臧坐在自己的身边,待看到儿子坐定,身穿浅黄色团花五龙袍的朱锦便用一副虚怀若谷的架势诚切的询问着:“诸卿,耿藩使者黄镛呈上的书信诸卿已经通阅了,卿等以为孤该如何答复才好?”

“王上,耿逆精忠迫于鞑酋康熙小儿的削藩之策,不得已才与吴逆三桂联手起兵谋反,所谓反清复明一事不过是其欲行割据的掩饰借口而已,王上万万不可为其火中取栗。”

“王上,杨大人所言有所偏颇。”洪磊显然不赞同杨英的表态。“虽然耿逆精忠想让王上为其火中取栗,然而这未曾不是我军重返大陆之良机,况且八旗兵入关后战力陡降,能拿下江南、湖广、云贵靠的就是三藩之力,如今三藩齐反,臣料鞑子势难支撑,与其坐观其成功,不如现在就分一杯羹。”

“吴三桂出云贵攻四川、湖广,尚可喜、尚之信父子可攻江西,耿精忠图浙江,倒要请教洪大人,我军西征能取何地,又分得哪里一杯羹?”柯平如此反诘道。“彼等朝三暮四之辈无非是想借我军战力,至于地盘却未必肯给啊。”

“不是说耿精忠许以我军全闽沿海战舰嘛。”兵部赞画陈绳武则是从另一个角度考量这件事的利弊。“有了船还怕没有地盘吗?再说了,吴三桂能打这话不差,耿精忠能不能打还两说了,否则他又怎么会想到咱们呢?”

“左不过是怕咱们渔翁得利,背后给他一刀而已。”叶亨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若真是愿与我军戮力同心,怎么不见他耿逆有亲自来台参拜监国之意。”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为之一静。叶亨此言有道理嘛?当然有!明朝宗室还不少留在台湾,你耿精忠说什么反清复明,难道来拜见一下身为监国的宁靖王朱术桂就真的如入虎穴一般危险嘛?显然不是的,要知道当年李定国、李来亨如此祸乱天下,最后还得到宽恕成为永历朝的抗清名将,你耿精忠不过子承父业,没有太多杀戮,而今幡然醒悟,又怎么会不被已经无路可退的明朝宗室们原谅。但有道理归有道理,可事实上却非如此,就连以明招讨大将军、延平郡王自居的朱锦本人也对朱术桂颇有不臣之意,又如何指望同样心怀鬼胎的耿精忠眼巴巴的跑到台湾来服软。

对于叶亨的失言,时年三十三岁的朱锦颇是大度的付之一笑,此刻的他雄心壮志,丝毫没有后来因为屡战屡败后的颓废,只见他轻笑之后目光转向武臣这边:“刘卿、何卿,且说说你等的意见。”

“臣以为还是接受耿精忠的意见出兵为好。”刘国轩和何佑对视一眼,这才回答着。“虽言东宁一地自先王规复之后便得以开发,然而毕竟只有十余年的光景,满打满算户口不过十五万,地不过一万八千甲(注:一甲约等于0.996顷),若是静观三藩与鞑子交战的话,无论谁输谁赢,我军都无从讨好,不若西返大陆,多占些州府,也好有回旋的余地。”

“刘大人,若是三藩不愿予我地盘呢?”柯平坚持着自己的论断。“那是不是还要跟耿精忠做过一场呢?”

“若是耿精忠识相也就罢了,若是不识相,少不得做过一场。”

“那岂不是让鞑子做了渔翁。”叶亨也很不以为然。“而且到时候四面皆敌,刘大人可是考虑完全了?”

“四面皆敌又有什么可畏的。”陈绳武帮腔着。“现而今咱们不也是四面皆敌嘛?再说了,有鞑子大军在前,仆不信了,耿精忠、尚之信他们敢顾头不顾腚。再退一万步,就是到时候退回台湾,有茫茫大海阻隔,还怕他们追过来不成?”

“这?”朱锦用探询的目光看向陈永华。“陈卿怎么看呢?”

“十年积蓄,我军或可以一战。”从后世的角度来说,陈永华其实跟诸葛亮差不多都是政略高、军略低的人物,而且他之所以同意出战还有另一方面的考虑。“只是最好携手耿、尚二藩一同行事,以便破除鞑子在沿海的封界令。”

一听到陈永华提到封界令,主管户部的杨英也改变了原先的看法:“如此说来,出兵倒也是势在必行,不过最好还是能先联络上五山五海。”

五山五海又名五商十方,其中山路五商为位于杭州之金、木、水、火、土五间商号,海路五商则指位于厦门之仁、义、礼、智、信、五家商行,总的来讲,以出口杭厦商品至日本为主。日后民间将其附会成天地会的十个香堂,但与后世猜测由陈永华创立不同,最初的主持者是朱锦的堂叔郑泰,目的也不是刺探情报组织破坏而是为郑军筹集资金。只是在郑泰被朱锦所杀以及清廷实施封界令不许片板下海后,五山五海便在改头换面之后与郑氏逐步脱离了关系,并在日后与朱成功创立的“汉留”洪门结合形成了所谓的天地会的前身。

“那?”看到作为自己肱骨之臣的陈永华也赞同出兵,朱锦其实已经有了决断,但他突然看向郑克臧。“钦舍听明白了吗?”

群臣哗然,朱锦让十几岁的少年一同上殿已经很失礼了,现在又问起小娃娃的意见,难不成国家大事还要问乳臭未干的小儿嘛?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而且维持殿上纪律的给事中又不在,所以尽管腹诽不断,但没有人会没有眼力见识的去和朱锦讨说法。

“儿臣听懂了。”郑克臧点点头。“几位大人是再说,要不要趁机出兵讨伐鞑虏。”

朱锦对儿子的回答很是满意,于是再问:“那钦舍以为是不是应该出兵呢?”

“儿子不知道出兵应不应该,”群臣们这才释然,然而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目瞪口呆了。“但为什么要去福建呢?余好像听人说过祖父当年打南京的故事,父王为什么不学祖父先取舟山,再下南直隶呢?”

朱锦瞠目结舌,郑克臧的反应彻底超出了他的期望值:“舟山、南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