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1 / 2)

等回到未央宫——

柳梦闲把其余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如云在身旁伺候,等接过她递来的茶盏用了一口,她才淡淡开了口:“过会把偏殿收拾出来。”

如云先前便存着满腹疑问,只是眼瞧着柳梦闲的神色并不算好便也不敢多问什么,可如今乍然听到这一句却是一怔,她微垂着眼帘朝身侧的柳梦闲看去,待又过了一会才试探性得问道:“娘娘收拾偏殿是要给谁住?”

柳梦闲闻言也未曾抬头,她的手仍旧握着茶盏,茶水是刚冲出来的,连带着茶壁也是温热的,可她这样握着茶盏却是半点热度都感受不到。殿中很安静,而她便这样微垂着眼慢慢地喝着盏中茶,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重新开了口说道:“过几日,柳穗会进宫。”

如云听到这话,原先的疑问消下,脸上也跟着化开几分笑意,或许就是因为这一份喜悦,她竟然未曾发现柳梦闲在提到“柳穗”这个名字时略微显得有些复杂的语气:“是,奴这就遣人去打扫,您近些日子为了太子的事已好些日子未曾歇息好了,有穗儿小姐陪着您,您也能开怀几日。”

柳穗是柳梦闲兄长的独女,柳家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娇女,自然是百宠千宠着。

柳梦闲对待这个侄女也是格外疼爱,又因为柳穗是个讨巧的,每年都会让人在宫里待上一段时间陪着她说话解闷,连带着未央宫上下都很喜欢她。因此如云在听到柳梦闲说柳穗进宫,她却是想也未曾多想,只当是她这几日心情不好,打算让人进宫来陪着住上几日。

柳梦闲眼看着如云面上的喜悦,面上的神色也未曾有什么变化,她仍旧端着手中的茶盏,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开口说道:“以后你要称呼她为柳妃。”她说这话的时候,声调一直都很平淡,连带着神色也一如先前,唯有眼中终于浮现起几分冷嘲之色。

她看着如云原先喜悦的面色化为震惊,而后是又转变成苍白便又讥笑一声:“你也不信?是啊,本宫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实在不敢相信。盱儿如今伤势未好,本宫日夜忧心不曾有一日歇息好,可本宫的父兄,本宫的至亲,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他们啊,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在他们的眼中,只要庆云的君主有着柳家的血脉便足够了,至于是不是盱儿坐上那个位置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还真是残忍啊。”

柳梦闲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的铜鹤上,殿中暖炭生热,可她却好似察觉不到丝毫热度,她只能紧紧得握着手中的这杯茶盏汲取着上头的温度,好似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这外头的冷意所覆盖。

如云怔怔看着柳梦闲的面色,耳听着她这一字一句,她心头却是茫茫一片。

她也是从柳家出来的,自然要比旁人知晓柳家人的性子,只是她未曾想到,有一日他们竟然会对娘娘也起了算计之心,如今太子伤势未好,娘娘日夜忧虑,可本该是至亲的他们却成了刺向娘娘心坎的一把刀。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面容依旧是平静的,就连眼中也没有丝毫波动,可她自幼就跟在柳梦闲的身边又岂会不知道现下她是什么心情?如云屈膝跪倒在柳梦闲的跟前,她的手朝柳梦闲的手探去,等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她才哑声说道:“娘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柳梦闲耳听着这话倒是垂眼朝人看去一眼,眼看着如云的面容,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讥嘲出声:“怎么办?柳家难道真以为一个柳穗就能取代本宫不成?本宫是庆云的国母,以前是,以后也是。”

“而柳穗——”

她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还是闪现出复杂的神色,想着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柳梦闲合了合眼,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开口说道:“她一个不知世事的稚女,本宫自然会好生对她。本宫会把她放在未央宫,给她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等到她产下柳家的孩子,而本宫…将是他唯一的母亲。”

“倘若日后盱儿真得不能治好,那本宫会亲自带着这个孩子坐上那个位置。”

“倘若——”柳梦闲说到这的时候却是稍稍停了一瞬,她的眼中闪现出一抹希冀的神色:“倘若盱儿能够治好,那么这个孩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云怔怔看着柳梦闲说着这些话,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可真得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她知道娘娘是真得伤心了,这些年娘娘为柳家付出了太多,而如今柳家的做法实在是太让人心寒,因此她到底什么也不曾说。

殿中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柳梦闲耳听着外头的呼啸风雪声才紧握着手中的茶盏冷声说道:“其实本宫早该这么做的,要是本宫早点动手,早点让赵准消失在这个世上,那么本宫的盱儿早就坐上那个位置了…”她在说到这的时候,神色终于出现了波动。

她握着茶盏的指根收拢,眼中神色也终于显现出几许悔恨:“当年赵准弑兄弑父坐上这个位置…”

她这话还未说全便被如云伸手掩住了嘴。

如云的脸色惨白着,神色也有些慌张,她的手掩在柳梦闲的唇上,等把四处都循了一遍才压低了嗓子慌张说道:“娘娘,祸从口出,这样的话,您以后切莫再说了。”

柳梦闲眼看着她面上的慌张也未再说道什么,她只是把手中的茶盏置于一侧,而后拂开了她覆在唇上的手,却是过了有一会才开口说道:“放心,本宫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只是悔恨当日对赵准尚还留有几许真情,才会落到如今腹背受敌的模样。

倘若她早些消磨掉对赵准的情意,早些联合父兄杀掉赵准,让盱儿登基,那么如今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她想到这便又垂了眼,却是又过了一会,柳梦闲才又说道:“让人去备辇。”

如云乍然听到这一句,却是一怔,还不等她说话便又听到柳梦闲说道:“本宫要去见庄妃。”

庄尺素敢联合赵睁谋害她的儿子。

赵睁,她对付不了,可一个庄尺素,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往日她念着赵准对她多番纵容,可如今,她不想了。

柳梦闲的凤辇到蒹葭宫的时候,天上的雪不仅没个间断,较起白日好似更大了些。

外头如云轻轻喊了一声,柳梦闲便掀开了眼前的两片帷幔往外头看去,外头白雪苍茫,而往日这六宫之中最为热闹的一处宫殿如今却显得有些寂寥。

庄尺素被禁闭于此处已有几个月之久,起初的时候,这里的宫人只当陛下不过是生几日气,因此也未曾多想什么。可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未曾见陛下过来,何况昨儿的时候,晋王殿下也被禁闭于王府之中。

但凡是在这宫里伺候的,哪个不是聪明的?倘若往日他们还能说道几句,庄妃娘娘还是能够夺回陛下的恩宠,宠冠六宫的,可如今,他们却不会在做这样的白日梦了。

他们心里明白,这蒹葭宫的庄娘娘是真得落败了。

因此他们有门路的便已经想着法子去别的宫里了,若是没有门路的便只能继续窝在这四方宫殿里,只是自然也未再像以前那般勤快。等柳梦闲由如云扶着走进去的时候,这偌大的宫殿竟然连个看守的宫人也没有。

如云看着这幅光景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是偷偷觑了一眼柳梦闲的神色见她未曾有什么表示便也不曾说话,只是继续扶着人往里头走去。

等走到里头的时候,倒是瞧见几个宫人正坐在廊下围着暖炉吃着瓜子,那两个宫人原先正在说道着宫里的闲话,乍然瞧见柳梦闲过来还有些未曾反应过来,眼见着人越走越近才惨白了脸色颤颤巍巍得跪了下来,口中也跟着慌张一句:“奴,奴请皇后娘娘大安。”

这两个宫人也是未曾想到柳梦闲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这位皇后娘娘素来和里头那位庄娘娘不合,更别说亲自来到这蒹葭宫了,虽然不知晓她今日过来为着何事,可先前她们这幅模样被人瞧见,难免得挨一顿罚。她们想到这,脸色便越发苍白了,口中也直呼着“皇后娘娘恕罪”的话。

柳梦闲耳听着这两道声音倒是止了步子,她半垂了眼朝两人看去,眼瞧着她们这幅模样,神色也未曾有什么变化。

而后她是重新抬了眼朝四处看去——

这往日六宫之中最为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却已成颓败之势,想着往日庄尺素宠冠六宫之际,就连她也不得不避她锋芒,可如今呢?如今这个女人却是连底下的宫人也把控不住了。柳梦闲想到这,眼中也浮现出几分嘲讽之色,而后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继续迈步往里头走去。

宫人见她未曾发怒也未曾说道什么,一时也有些未曾反应过来,她们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柳梦闲往里头走去的身影,却是过了好一会,其中有个宫人才压低了嗓子开口说道:“皇后娘娘今儿个瞧着怎么怪是让人发憷的?”

往日柳梦闲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笑颜,气度也很是雍容,今儿个她虽然什么也不曾说,可就是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另一个宫人听得这一句也忍不住皱了眉:“那,那里头那位不会有事?今儿个留仙姐姐也不在,我,我有些怕。”

“你管她有没有事?”打先说话的宫人等前话一落,却是又看了一眼那块布帘,而后才压低了嗓音说道:“我们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在这宫里,多做少说少看才能活命…何况要是皇后娘娘真想做什么,难不成她们还拦得住不成?

她想到这便又收敛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