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欢耳听着这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
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褚浮云,却是过了许久才嗤笑一声:“我自然知道凭我的身份是做不了侯府太太的,可我也知晓侯爷待夫人情深义重,就算夫人死了,他也不会再娶新人。可世子年幼,如今又多了个小姐,夫人死前必定是要安排好他们的事。”
“几个大丫鬟里,你早已许了亲,其余也都嫁了人,只有我还是孑身一人…”
褚浮云耳听着这话却是睁开了眼睛,她朝底下的袭欢看去,眼看着她脸上胸有成竹的表情,一时竟哑口无声…袭欢素来跟着她,自然知晓她的为人和心性。倘若她真的大限将至,必定会替她的一双儿女安排好所有的事。
而袭欢必定是她的第一选择。
袭欢自幼陪着她一道长大,母亲又是她的乳娘,深得她的信任,到得那时,无论沈西风愿不愿意,她都会让他纳了袭欢,让她照料她的一双儿女。那么就算日后府中再有新人,她也能够放心。
“你…”
褚浮云喑哑着嗓音想说道什么,只是还不等她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声音,却是丫鬟在阻挠顾嬷嬷进来。她耳听着顾嬷嬷的声音却是止了声,待又看了一眼袭欢后,她是朝盼巧点了点头。
盼巧会意便朝外头喊了一声。
没一会功夫,便有一个身穿比甲的老妇人走了进来,老妇人在看到跪在地上的袭欢时,脸色却是又白了几分,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快步走到褚浮云的跟前跪了下来,口中是迭声告起罪来。
褚浮云原本见顾嬷嬷跪下还想让盼巧扶人起来,只是在听到后话的时候却白了脸色。
她怔怔得看着底下那个朝她磕着头认着错的老妇人,却是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问道:“嬷嬷,这事,你…也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敢置信一般,连一双眼睛也睁得很大,而就在她的注视下,老妇人却点了点头。
倘若只是袭欢也就罢了…
可顾嬷嬷,这个自幼看着她长大,被她当做另一个娘亲的长辈,竟然也参与其中,恨不得她死?难道她不知道那个香料的厉害,不知道这会要了她的命吗?她原先覆在锦被上的手忍不住打起颤,口中是失神得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底下跪着的老妇人看着褚浮云这幅模样,眼中也闪过几分不忍,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猪油蒙了心,明明知晓这样做不对,却还是任由袭欢去做了。
她知道做了这样的事,日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可她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没了另一个孩子,她想到这便又朝褚浮云磕起头来,口中是迭声说着:“小姐,您就看在老奴照顾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她。她只是一时被蒙了眼才会行出这样的错事,她,她已经后悔了。”
顾嬷嬷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去拉了拉身侧袭欢的衣袖,紧跟着是又一句:“你还不向夫人认错?”
袭欢耳听着这话却是什么也不曾说,她只是拂开了顾嬷嬷的手,而后是看着褚浮云说道:“既然如今你都知晓了,我也无话可说,可褚浮云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我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她这话还未说完,身后却传来一道冷声:“放肆!”
屋中几人耳听着这道声音解释一怔,就连原先说话的袭欢也忍不住惨白了脸色朝身后看去,眼看着越走越近的那一道身影,她的眼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仰慕的神色…
自从当年在褚家见到沈西风的时候,她便已经喜欢上他了。这么多年,她原本以为总有一日能得到他的青睐,却未曾想到这个男人看也不愿看她。
袭欢想到这便又看到沈西风脸上未曾遮掩的厌恶,眼看着这一抹厌恶,她的神色之间却是添了几分仓惶,纵然她再是狠辣,却也不愿让沈西风知晓这些,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便已听得沈西风冷声说道:“来人,把这两个背主的东西扔到柴房,明日送去刑部。”
顾嬷嬷耳听着这话,脸色一白,她忙朝褚浮云磕头告罪,却是想请人开恩。
只是这一回——
褚浮云却未曾说话,倘若只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可袭欢的心太大,她不能容忍有这样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再待在她的身边了…因此她只是别过了头。
屋外很快就有婆子进来把顾嬷嬷和袭欢带了出去,盼巧也一道走了出去,没一会功夫,屋子里便只剩下夫妻两人。
沈西风看着身形纤弱的褚浮云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他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提步朝人走去,待坐到床沿边的时候,他便伸手把人带入怀中。他轻轻抚着她还在打着颤的身子,口中是跟着温声一句:“别怕,已经没事了。”
褚浮云耳听着这话,却是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她伸手紧紧攥着沈西风的衣领,口中是带着哭音的一句:“我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她所为…”
沈西风闻言也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人心难测,这世上之事从来没有什么是说得好的,他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手却是擦拭着她脸上的泪,口中是安慰着说道:“好了,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他也不会容忍有这样的事再发生。
褚浮云听着这一句,心神也定了许多,她任由沈西风拂干她脸上的泪,似是想到什么便问道:“岁岁呢?她是回去了吗?”她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今日之事,我却是要好生谢一回岁岁,若不是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沈西风耳听着这话,替她擦拭眼泪的手便是一顿。
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微微垂下了双眼…夫妻这么多年,褚浮云自然察觉出沈西风的异样,她有些怔忡得看着沈西风沉默的脸,口中是问道:“怎么了?”
“她…”
沈西风的声音有些哑涩,他微垂着眼看着褚浮云,不知过了多久才艰难的吐出一句:“她不是岁岁。”
他的岁岁已经死了,死在十一年的那个冬日,而如今活在这世上的…
根本不是他的岁岁。
…
沈府外头。
陆起淮的马车早已停在沈府门前。
侯在外头的小厮远远瞧着陆起淮出来,脸上还留有几分忌惮,他想起先前陆起淮黑沉着一张脸朝里头走去的模样,心下还是有几分害怕,只是在瞧见他身后的沈唯时,小厮倒是回过几分神来,口中是跟着恭声和熟稔的一句:“姑奶奶,您是要回去了吗?”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也未曾说话。
她只是半抬了眼朝小厮看去一眼,而后才点了点头,余后,她却是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由水碧扶着继续往外走去。
小厮看着沈唯这幅模样却是有几分怔忡,他也不知怎得,总觉得今夜的姑奶奶瞧着好似有些不对劲,只是他们这些身为奴仆的也说不了什么,因此眼瞧着人往前走去,他也只是给人打了个礼。
陆起淮就侯在马车边上,却是在等沈唯,眼见她过来便朝她伸出了手。
沈唯见此也未说什么,她把手放在陆起淮的手中,只是临来要走上马车的时候却还是朝身后看去一眼…大红灯笼下的长兴侯府依旧是往日熟悉的模样,而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得带着流连看过去,却是想把这个宅子的样子记在心中。
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