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虚子说完这席话后, 宗辞陷入了沉默。
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总不可能把清虚子给杀了或者打他一顿,更不可能再做些什么。
脚和手长在清虚子身上, 他想做什么,宗辞也没有立场阻拦。
不巧的是, 那股莫名其妙涌上来的热意似乎越发焦灼,从脚心一直窜到四肢和心口,像一把燎原之火,烧的宗辞整个人有些难受。
“随便您吧。”
他潦草地说了一句,面上依旧维持着寡淡的表情,转身欲走。
“云儿,你的脸——”
男人忽然深拧眉心,上前一步,手指搭在了少年纤细的手腕上。
骤然被冰冷的手指覆上, 宗辞差点没反射性给出一剑。好在他的理智遏制住了这个反射性的想法,冷冷道:“放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 被清虚子碰了一下, 宗辞浑身的感官都像是集中在手腕那丝冷意上, 身上的燥热更甚几分,烤得整个人头脑发晕, 看东西都带上了不明晰的重影。
身体上的异常让宗辞心底烦躁,语气也越发冷冽不耐。
“我没事。”
青衣魔尊定定地看着白衣少年。
在夜色下, 后者的脸上像是被人突兀地抹上一片极为潋滟的殷红,从苍白眼尾漫到纤细的脖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心动魄。
不知为何, 清虚子突兀地想起了那个仅存于他幻想, 只能被他一人看到的心魔。
见清虚子没有反应, 宗辞直接挣脱了对方的桎梏,急匆匆推门离开,疏离和抗拒肉眼可见。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滚烫起来,在四肢百骸里沸腾翻涌。
清虚子方才搭在他腕上的手指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冰冷指尖抽离的时候,宗辞竟然不自觉发了疯般生出希望那冷意多停留一会的情绪。
莫不是疯了。
在谁面前狼狈,宗辞都不可能在清虚子面前示弱分毫。更何况实在无缘无故。
宗辞跌跌撞撞地往院内走,眉眼泛着不正常的红意。
也许是天一和天五一起被唤去继续炼丹了,大半个庭院都空空荡荡,只余几篇枯枝残叶打着旋儿坠落到石板路上,寂静无声。
他屏息凝神,在心中默念清心诀,脚下一拐走向院落的背后。
天机门的这处庭院占地极广,内里有好几个院区域,每一个都附带了不同的厢房和后院。宗辞居住的这处环境最为清幽,院后密密麻麻栽种了一排青色的竹子,竹林内还有一眼冒着滚烫热气的灵泉,下方直通陆洲城的龙脉。
往日里若没有例行药浴,宗辞便会在这里清洗沐浴。
“咕噜噜噜——”
看着依旧还在冒着滚滚水雾的灵泉,宗辞苦笑一声,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脱,一头栽倒进去。溅起的滚烫水花击打在一旁的竹叶上,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
这股热潮来得迅疾无比,根本就不给人多少反应时间,就连宗辞也被搞懵了头。
他重生后疏于修炼,心境也没有多少波澜,绝无走火入魔的可能。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只有先前厉愁口中的“副作用”。
刚开始,宗辞还以为副作用是什么皮肉之苦,瘙痒难耐之类的常见病症。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不知名的副作用...竟然会是这个。
感受到身体传来某种不可言/喻的燥动时,白衣少年苦笑两声。
都是成年人了,他还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剑尊,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身体反应代表着什么?
只不过委实棘手些罢了。
他忽然将掌心朝下,覆盖在泉水表面,急促地调动着全身的灵力。
在灵力的作用下,原本还蒸腾的泉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原本温度极高的泉水也骤然冷了下来。
彻寒的水漫过白衣少年的身体。若是在平时,寒气入体,恐怕宗辞现在就得咳出血来。
可偏偏今天,这些冰一接近少年的身体,反倒像是被皮肤上通红的滚烫给融化,重新化作水。
宗辞浑身都是黏腻的汗,淌出来又融化了冷水和冰块,明明浸泡在寒冷的池内,却同置身于滚烫的熔炉没有区别。
池水的雾气散开,眼前的事物昏花无比。
他感受着那股越烧越烈的,难耐地将自己胸口的衣服扯开,露出内里大片大片白玉似的胸膛,好像是在期许这样能够降下热度般。
没有用。
要是那么容易能够被解决,那就不足以被称为副作用了。
比起眼前这种在宗辞整个人生中都从未经受过的尴尬,他反倒还宁愿受皮肉之苦些。
正在宗辞忍不住抬手的时候,不远处的竹林后忽然传来玉石般清冽的声音。
“阿辞?”
千越兮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听到水声后才出声询问,心下不免担忧。
天机门主的神识何其浩瀚。魔尊刚刚踏入这片地界的时候他便早已知晓。
千越兮并未偷听清虚子和宗辞的对话,只是远远地看着,确保魔尊不会突然发难。也正是在神识中看到白衣少年的异常,他才匆匆放下手上正在调配的药,赶了过来。
宗辞手一抖,刚刚还想做坏事的手立马缩了回去,满心满眼的尴尬。
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被烤成了一团浆糊,能够保持最后一丝清明都算贺天贺地。
后院里长时间的沉默让天机门主意识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