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等事?”康熙面色猛地沉了下来。
同样面色不佳的还有诸多朝臣, 纳兰明珠下意识的想要提出反对的意见,可在见到八阿哥眉眼间的坚决后默默地闭上嘴。
胤禩所说的事情自然是宗族驱逐无子寡母,强占财产之事。
往简单来说那是事关皇庄案民人贪婪衙门下发的抚恤金, 往重的来说涉及的便是立嗣过继制度。
立嗣过继制度,有大清律例的明文规定:无子者,许令同宗昭穆相当之侄承继,先尽同父周亲,次及大功、小功、缌麻。[注1]
但这项规定针对的只是男主人尚在世的时候。
若是男主人去世之后,即便大清律例中有明确说明, 未改嫁的寡妇拥有对夫家财产和原有嫁妆的处置权,但是通常宗族都会选择将其家产充入族产, 而并不是选择嗣子。
运气好,若有娘家可归的, 还能携带嫁妆归家。
运气不好……被宗族以守节为名让其终身在佛堂或是尼姑庵中静修的,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像是大牛之母被直接驱逐出去的,也算不上少数。
而这些事情即便告上衙门, 也根本没有官员愿意受理。
在场的诸人为官多年自然知晓明白,即便同情这位寡母,大多数人也觉得不应该插手宗族之事。
不过看在八阿哥的份上,众人相视一眼, 却是无人直接说出口。
何必碍着八阿哥的面子呢?
眼见着这一幕,跟随在康熙身后的隆科多不屑地撇撇嘴。
身为康熙的表弟,他可不像纳兰明珠,对八阿哥有着十足的顾忌。
大大咧咧的上前一步,隆科多直言不畏的开口说道:“皇上, 此乃宗族之事, 奴才觉得不应该插手才对。”
胤禩目光一冷。
淡淡的扫视隆科多一眼, 胤禩眉眼间多了一丝厌恶。
对于隆科多,胤禩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他毫不犹豫的站出身,环视面露认同的诸位朝臣冷笑一声:“佟佳大人有何想法?若是您早逝之后无子无嗣,妻妾都被赶到大街上过活当乞丐,被你以往看不上的人践踏,你也无所谓?”
“你——你竟然敢诅咒!”
“本阿哥只是说了个可能性罢了,佟佳大人何必如此生气?难不成是戳到你的心肝肺了?”胤禩嘴里和淬了毒一样,biubiubiu的朝隆科多发射。
隆科多很想骂脏话,可是眼前是八阿哥,还有皇上。
他怎么敢骂?隆科多不得不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康熙,以期待康熙能为自己做主。
胤禩冷眼旁观这一幕,对于隆科多的嘴脸他可是看多了!
宗族?隆科多心中能有这玩意?我呸!要是有他以后就不会宠妾灭妻,任由妻子变成人彘,视自己长子为无物,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现在倒是有着脸皮说宗族的事儿了!
胤禩对于隆科多的嫌弃二字险些就直接写在自己的脸上,让康熙也是颇为惊讶。
这孩子素来温和,对于朝臣们素来也是尊重,哪里有像今天一样揪住一个人不放的?
想到胤禩平时的为人,康熙免不了对隆科多产生一丝疑惑。
表弟和儿子,相信谁?
那还不是废话,康熙毫不犹豫的站在胤禩这边,对于隆科多质疑的目光他只是冷淡的扫了一眼:“朕觉得胤禩说得没错。”
瞧瞧!瞧瞧!
看着隆科多的脸逐渐涨成了猪肝色,索额图和纳兰明珠脸上同时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让你牛!让你上杆子和八阿哥作对,哎嘿!撞在南墙上了吧?
就连你老子佟国维都没吭声,你装模作样做个啥?
打倒了拦路npc隆科多一只,剩下的朝臣表示他们都是有眼色劲的好官之后,康熙和胤禩也进入了第二波的商谈之中。
处置掉大牛家的宗族,要回财产都很简单,难的地方在于胤禩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
这就一下子把这件事的难度从一颗星提升到了五颗星。
康熙严肃着脸说明了情况,胤禩也很直接:“儿臣倒是没有想一口气将这件事情解决,即便强行定下嗣子,也极有可能并不会把养母当做真正的亲人看待。只是觉得是不是可以让这些寡妇们自由选择,她们到底是愿意在佛堂里清修,还是愿意自己承担一些工作来贴补家用呢?”
“工作?”康熙皱紧了眉头,孤疑的注视着胤禩。
“是啊。”胤禩点点头:“比如纺织品啦,比如挤羊奶和制品包装流水线上的工作啦,其实这些活女性来做更为合适。她们做事细致认真,想来不用多久就可以上手。更何况咱们满族人在入关之前女性可是承担了很大一部分的职务,反倒是入关之后现在倒是和汉人一般都呆在家中,儿臣听说还有人学着汉人给女儿包小脚呢!”
原本想要拒绝的康熙面色一沉,默默地点头。
不过过了一会儿康熙又回过神,满族的妇人们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刚想要反驳,可是看着胤禩开开心心一蹦一蹦的模样又哑然失笑,冲着纳兰明珠说道:“就随他去吧,若是有什么吩咐下来就按着八阿哥说的去办。”
“是,奴才明白。”纳兰明珠恭敬的应是。
听到康熙的话语,隆科多的面色青紫交加。
他憋屈的将一肚子恼火藏在心中,注视着胤禩的双眸冷光四射,陈廷敬注意到这一幕,和邵嗣尧交换了个眼神:等到皇上离开,得提醒八阿哥一番。
牛痘的消息经过这一次康熙的来访,彻底无法隐瞒下去。
几乎所有宗室朝臣在听闻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畅春园求见康熙。
天花带给天下人太多太多的痛了!
谁家亲眷孩子之中没有因天花而去世的?那可谓是屈指可数!
清溪书屋。
康熙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痛万分。
眼前地上跪满了宗室朝臣,每一个人都沉默不语,只用着一双双可怜巴巴,充满着不信与忐忑的眼睛注视着康熙,渴望从中得到一个答案。
康熙还能怎么办,他自然而然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