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可愿同我共演一台戏?只一次……”
那人的声音穿过岁月的时空极低的响在耳畔,而此刻,谁会与她共演这一台戏?
轩辕尚担心的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移到她身边,手仿似无意的扶住她的手臂。
内侍的眼神再次睇了过来……
她垂下眸子,跟着轩辕尚踏上红绒织金的地毯。
上面的富贵牡丹张扬而煊赫的在宫缎缀珠绣鞋下退去,两侧的人影亦在视线边缘移过。
洛雯儿不知自己是不是多心,她总觉得他们虽在彼此寒暄,可那目光却毫无遗漏的落在她身上,即便繁密的流苏垂在发侧,依旧挡不住一双双探寻的视线。
交握在身前的手渐渐攥紧。
轩辕尚说,他早就到了,可是他,在哪?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大笑,似是得了什么热闹,于此同时,一股亲切又疏离,矛盾而复杂的香气飘了过来。
心神一空,就要抬起头。
然而待视线清晰,落于眼前的,只是自己攥得已经没有血色的手。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因为离别了太久,所以才会觉得以往若有若无的奇楠香竟会如此浓烈?
就好像荼蘼开到了尽头,要绽放出全部的热情……
她一步一步,跟着轩辕尚的身影,在宫女的引领下,拜过天子,停到一张老犀角紫檀木案边。
轩辕尚落座,她作为婢女,自是立在身后,垂眉低眼,屏气敛声。
然而她方一站定,坐在斜对面,靠近御阶的那张案上顿时有一双目光扫了过来。
速度如此之疾,温度如此之冷,竟好像殿外卷着雪片的凛冽寒风,她甚至听到了那目光带来的呼啸风声,她的芙蓉缎裙裾,那么沉重,那么繁复,竟然在这种无形的重击下抖了抖。
殿内好像忽然静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在望着这边。然而待重新听到心跳,方知,殿中依旧热闹。
可是,却有一道声音射出,如风过林隙,如空山清泉。
然而冰冷,阴沉,仿佛裹挟着雪粒,飘飘洒洒,却是劈头盖脸的打过来。
“轩辕世子,哦,如今是宁国公了……”
轩辕尚闻听,微微点了头,以示礼貌。
千羽墨便是一笑,继续说道:“今岁可是又迟了。不过,也不能说迟……”
他歪斜在案边,摇着玛瑙酒盅,似是在欣赏上面的花纹:“年前南宫苑已是来过了,但不知宁国公此番又是为何?”
对于雪陵国主,他直呼名姓,于轩辕尚,却是称了封号,此中意味,不言而喻。
轩辕尚笑了笑:“实是我主挂念天子,日夜不安,所以即便得了天子允肯,亦特命尚前来拜见,恭贺天子新禧,万事如意。”
语毕,又敛衽行礼。
千羽墨一笑,目光依旧盯着杯子,可洛雯儿觉得,那目光却是灼灼的射向她。
殿中无风,一袭雪袍却仿佛在飘动。
依她对他的了解,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他,认出她了?
即便她易了容,将自己弄得这般繁琐,他亦认出了她?
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只有思之至深,爱之至切,才能仅凭空气中的一缕气息感受到心爱人的存在;忧的是……
她看了看轩辕尚举杯回敬,气度沉稳而从容,不觉攥紧了手,强力压下喉间酸涩。
不过,或许她多心了。因为对面那人不过说了这两句,又继续投入殿中的其乐融融,而且他身边似是有女子相伴,时不时的就娇笑一声。
是了,这个人一贯毒舌,尤其还见了他所认定的对手,不为难一下人家是不肯罢休的。
她不禁想笑,心却空空悠悠,没有着落。
她盯着自己交握的手,规矩的垂着眸,努力的打视线边缘去看他。却只见了一抹雪色,随着他的笑语,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像是在躲避她的搜寻,又像是故意引逗她的注意。
她咬紧唇,尽量自纷乱中捕捉他的一言一语。
他的声音一贯是温柔而轻和的,如流水,如丝绸,如今仿佛在上面洒了层珠粉,更显亮泽和悦,显然是中气十足。
看来关于他身体方面的坏消息果真是假的,可这个人是怎么了?按理,他应该假装虚弱,博得天子与众人的同情,借以免了兵戈一事,更可以揭发真相。即便目前尚未查出,拖延一下时间总是好的。因为若夏语冰之死为真,千羽翼如今便有了时间和精力,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无涯被围攻?所以他完全可以借机准备,而不是……
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茳国国主东方旭,因为他的位子就在轩辕尚的右侧。此际,那位同样一身雪衣的男子冷着脸,仿若冰山般,与殿中的热闹格格不入。
刀削般的侧脸因为紧绷而越发凌厉,就连薄唇都仿佛能割裂空气。
他举了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盅重重敲在桌案上,眼风一扫,灰色的眸子便直直盯向千羽墨。
可是后者仿佛丝毫不觉,依旧谈笑风生。
掌心渗出了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