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回到牧月小庄的时候天色已晚,换下鹿皮小靴,穿上暖暖的丝绵绣鞋,懒懒的靠在榻上,捧着一盅热汤嘘着热气小口的喝,心里正盘算着温房的事情呢,翠萍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姑娘!三爷来了……还……还有……”
姚燕语皱眉,刚呵斥一声:“做什么这么蝎蝎螫螫的?”便见门帘被哗的一下掀起来,苏玉祥和一个陌生男子闯了进来。
“?!”姚燕语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皱眉看着来人。
“二妹。”苏玉祥被韩熵戉拉着一路小跑跟进来,进门一个趔趄差点跪了,见姚燕语一脸惊愕瞪着自己,忙咽了一口冰凉的唾沫,呼了一口气:“这位是镇国公府二公子,事情是这样的……”
“姚姑娘。”韩熵戉不等苏玉祥说完,已经上前两步双手抱拳,深施一礼,“请姚姑娘救我兄长。”
“这……怎么个意思?”姚燕语看着脸上沾着血渍,发髻有些散乱,一身深青色武装的青年男子,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完全摸不着头脑。
苏玉祥狼狈的喘了两口气,好歹喘得平息了些,上前拉了弓着身子保持施礼姿势的韩熵戉,无奈韩二公子身形沉稳不动如山,苏三爷使了使劲儿都没拉动。
算了,你爱躬着就躬着吧。苏玉祥转身朝着姚燕语笑了笑,问:“二妹,你懂得接骨续筋之术?”
姚燕语心中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这位韩二公子的样子,知道他口中的大哥定然是受了伤。医者父母心,姚燕语上辈子是医生,这辈子依然对医术痴心不改,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生病有人受伤。
可是,这两个人是怎么找上门的?!
这也太离奇了吧?!
本姑娘自问保密工作做的还可以啊,谁这么大嘴巴,连本姑娘懂得接骨续筋之术也给宣扬出去了?!
不对!本姑娘活到现在,上下两辈子都没给谁接过骨头续过筋脉吧?!
“姚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治我大哥,只要你治好我大哥的伤,我韩熵戉这辈子但凭姑娘驱使!”韩熵戉说完,再次欠了欠身。
姚燕语终于回过神来,扶着冯嬷嬷的手下了暖榻,抬手虚扶了一下韩熵戉,客客气气的说道:“韩公子快请起,燕语实不敢当公子如此。”
韩熵戉却并不直起身来,只抬头看着姚燕语,万般恳切:“姑娘,我大哥伤的很重,请姑娘不要在犹豫了,赶紧跟我们走吧?”
姚燕语终究是心软的人,这般青年才俊如此低声下气的跟自己说话,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况且,这位是韩明灿的二兄,受伤的是韩明灿的长兄。镇国公府她曾经去过,虽然没见过大长公主,但韩明灿对自己一直不薄。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姚燕语转头吩咐冯嬷嬷:“你叫翠微把东西都带上,你们二人跟我一起去。”
“好。”冯嬷嬷忙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姚燕语便抬手道:“二公子,姐夫,走吧。”
“走!”
“多谢姑娘。”
苏玉祥和韩熵戉转身就往外走,出了门口才想起他们两个是骑马来的,便忙招呼院子里当值的婆子:“速速给你们姑娘准备马车!”
姚燕语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只把刚刚进门时脱下的羽缎斗篷披上,换了鞋子便出门来。
马车刚牵进马号里,马还没来得及喂又被拉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乡间山路并不好走,但韩熵戉心急如焚,恨不得能立刻飞去大觉寺。
苏玉祥不得不一再提醒:“我说咱们得慢点,后面的马车再快就翻了,把我小姨子给摔了,就没人能救世子爷了。”
“知道。”韩熵戉嘴上虽然这样说,手上又抬手抽了一记马屁股。
“哎!我说!慢点!”苏玉祥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马蹄哒哒,车棚被山路颠得摇摇晃晃,再被山风一吹,似乎一不小心就被掀翻吹到天上去。
事实上,车里的三个人也的确难受。
冯嬷嬷年纪大了最受不了这个,双手紧紧地攥着车棚壁上的扶手,连声叹息:“我的娘哟,可颠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姚燕语靠在软垫上还好点,听了冯嬷嬷的话忙侧了侧身:“嬷嬷你靠在这边。”
冯嬷嬷忙道:“不了不了!靠在那里我可受不了,我得抓紧了点。就这个晃悠法儿,我这脑浆子都快晃出来了。”
姚燕语又开始怀念上辈子的飞机汽车,有了现代交通工具,人们的视野变得无限开阔。不过也正是有了那些东西,空气质量越来越差,水越来越脏,树越来越少,病菌变异的越来越快,患绝症的也越来越多……
一路颠簸,一路回忆。
从牧月小庄到大觉寺紧赶慢赶也又大半个时辰的路程。等马车停在半山腰时,冯嬷嬷趴在车棚上半天没没敢动。翠微也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下车的时候差点没摔倒。
韩熵戉跳下马来亲自来接姚燕语下车,翠微这会儿自己都站不稳,姚燕语没办法,只得扶了一把韩熵戉的手腕,才堪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姚姑娘小心。”韩熵戉利落的扶了姚燕语一下。
“无妨。”姚燕语忍着腰腿的酸痛,拉了一把翠微:“走了。”
几个人进韩熵戈休息的禅房时,葛海已经带着卢军医到了。卢军医已经给韩熵戈检查过伤口,结论毫无悬念的跟空相大师说的一样。
所以姚燕语跟在韩熵戉和苏玉祥身后一进门便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
“来了?”云琨第一个发问。
韩熵戉点点头,侧身让过姚燕语:“这位就是姚姑娘。事情紧急,闲话暂且不说。姚姑娘,请。”
姚燕语微微点头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不慌不忙的走到矮榻跟前,徐徐蹲下身去,半跪在榻前摆放的蒲团上。翠微跟过去把手里的包裹打开,姚燕语拿过自制的口罩带好,又拿了烧酒洗手。翠微已经拿了一顶浅蓝色的丝缎帽子把姚燕语额前的碎发拢起来一并遮住。
因听说空相大师推荐两江总督姚远之的女儿来给韩熵戈治伤,前面几个躲在旁边禅房里喝茶歇脚的皇子们也都纷纷过来凑热闹。见姚燕语这番做派,一个个暗自称奇。
姚燕语用烧酒把手仔仔细细的清理过后,直接拿了一把剪刀沾过烧酒后把韩熵戈那被血渍浸染的鹿皮靴和裤腿一并剪掉,露出已经敷过伤药开始结痂的伤口。
翠微被这狰狞的伤口吓得倒吸一口气,差点尖叫出声。姚燕语不满的回头瞪了她一眼,翠微忙闭了闭眼睛,稳住心神。
旁边围观的众人更觉惊讶。
五皇子同三皇子低声说道:“这姑娘好生胆大,见了这样的伤口居然还能不动声色。”
三皇子蹙紧了眉头,低声说道:“不要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