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章把两艘船检查了一遍,回来看见姚燕语披着一件茄紫色的披风站在船头,因劝道:“别看了,赶紧的回去睡一会儿,等到了桃花坝换车,恐怕再也睡不舒服了。”
姚燕语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人没有受不了的苦。”
她穿越到这里来过了十年衣食无忧的深闺生活,的确是没怎么吃过苦。但上辈子做实验,拿数据什么的,连着熬通宵那是常事。如今她深谙医理,用心保养身体十来年,偶尔一夜不睡也不算什么。
卫章听了这话不由得皱眉。
他从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水里来泥里去,在沙场上你死我活的拼杀,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却就是听不得她说这话。于是沉声道:“身体要紧,快回去睡。”
姚燕语一怔,继而笑了:“好,你也睡一会儿吧。”
卫章点头看着她进了船舱后,微微一笑,心想守在你身边,我如何能睡?
姚燕语回去后也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清晨,一串笑声把她从梦中唤醒,细听,是姚萃菡小姑娘在外边玩闹。再细听,居然听见她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姑父。”
姚燕语一阵脸红,心里暗骂卫将军不知用什么手段收买了小丫头。
起身后,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姚燕语只好自己拿了衣衫穿好慢慢地下去。拐过楼梯便闻见一股草药的味道,再往下走,便见一屋子的女眷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把剪刀,小玉磨,石蒜臼等工具都找了出来,一个个都专心致志的研磨药粉。而宁氏正在人群中来回走动,逐个监督。
姚燕语轻笑,怪不得小侄女在跟卫章玩,连她的奶妈子都在这里忙着。
宁氏听见笑声转头看过来,因道:“妹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足了。”姚燕语下了楼梯,感慨道:“二嫂子真是贤惠。”
宁氏叹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自己着想。等到了桃花坝我们也得下船,穿过那些灾区,少不得要喝外边的水,若是染了病,又要打多少饥荒?再说,这药材什么的都是你备下的,我也不过是监督一下罢了。还是你的功劳。”
姚燕语忙笑道:“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事的。还是大家的力量大。”
外边,卫章正拿着五彩棉球逗小丫头玩,他手段极快,棉球被他忽的藏起来,又忽的拿出来,跟变戏法一样,逗得姚萃菡小姑娘哈哈大笑。姚燕语看了一眼,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船上几十个丫头婆子们都动手忙碌,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剩下的药材磨成粉末,按照比例调好,来不及缝制小包的,大家便把空出来的茶叶罐子,花瓶等容器拿出来,把药粉装进去,把瓶口塞好。
忙到天黑的时候,船夫汇报:“前面停了好多官船堵住了去路。”
卫章便命船夫先停下,自己飞身过去查问情况。
原来前面的堤坝有些松垮,虽然还没决堤,但也十分危险,河务总督刘吉著派了官船在此一来是拦截南方过来的船只,禁止通过,二来正打算修理堤坝,加固河堤。
卫章过去跟为首的官差交涉,知道前面五里路之外便是桃花坝,而船行至此处的确不能再往前走了。于是只得回来,跟宁氏和姚燕语商议船先靠岸,他去桃花坝雇车。
刘吉著的下属倒是很识趣,知道这是两江总督府的家眷,卫章又是天子近臣,便满口答应保护这一船女眷,让卫章放心去雇车。
姚燕语想了想,说道:“我换男装跟你去雇车。”
宁氏惊讶的看了姚燕语一眼,没有说话。
“把你的两个人留下来保护二嫂。”姚燕语又补充了一句。
“好。”卫章点头答应。
杜三娘子本来也要跟着,姚燕语把她留在了宁氏身边,吩咐:“你留下来近身保护嫂子和菡儿,不能使她们有任何闪失。”
宁氏因道:“这里有河务总督的人在,又有卫将军的两名亲随,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还是让她跟着妹妹去。”
姚燕语看了卫章一眼,说道:“事急从权,河务总督的人不可完全相信。天色已经快黑了,那两名亲随是男人,这一船几十名女眷,而且菡儿太小,我不放心。再说我们只是去雇车,卫将军——应该能护我周全。”
宁氏原本觉得让姚燕语一个姑娘家跟卫章单独离开会影响闺誉,但又想皇上的赐婚圣旨已经下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变化,而且燕语换男装,此处人生地不熟的,想来也没什么关系,便应了。
卫章让人从另一艘船上把自己的‘黑狼’牵了出来,先扶姚燕语上马,然后自己也飞身上去。
姚燕语对卫章上马与自己同乘一骑的事儿感到十分的诧然,忍不住回头:“哎?”
“只有这一匹马,凑合一下。”卫章的手臂绕到她的前面拉住了马缰绳,催马疾驰。
姚燕语这才想起来的时候姚延意是有准备几匹马弄上了船,但在沂州的时候那几匹马应该给他们牵走了。感受到身后的一团热气,姚姑娘悄悄地扭了扭腰,想离身后的人远一点。
“别乱动。”卫将军一手握住怀里的纤腰,声音低沉而冷硬。
“呃……”好吧,不动。姚燕语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暗骂自己多什么事,乖乖等在船上多好,干嘛要陪他去雇车?
黑狼是跟它的主人一样彪悍的存在,驮着两个人依然疾驰如飞,踏着薄薄的暮色直奔桃花坝小镇。
正是晚饭的时候,小镇似乎没有受大雨的影响,依然很热闹。白天被官府抓去干活的汉子们已经回来,一个个光着膀子赤着脚踩在青石路面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终于可以下马了!再晚一会儿怕是要疯了!
姚燕语扶着卫章的手跳下马,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不得已环顾四周,忽然皱起了眉头,说道:“这里正在修堤坝,男人们都在官府挂了号不能私自外出,我们的事情怕是不好办。”
“只能多花银子了。”这一点卫章早就料到了,又说:“车夫的话,五十到六十岁之间的老汉也能办。”
“嗯,先去吃点东西,我要饿死了。”姚燕语点头,二人牵着马走到一家小饭馆跟前,就在大街旁边坐下来。
卫章有点为难的问:“你吃什么?”
“什么都行。”这种时候姚燕语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吃喝。
卫章便叫了小二过来要了两大份炒面。
姚燕语回头看了一眼邻桌某个汉子正大口吃着的一大份炒面,那比自己脑袋还大三圈的瓷盆真的很恐怖啊!
卫章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说道:“没关系,吃不了有我。”
“嗯。”经过刚刚那四五里路的策马奔驰,这样的话已经惊不起姚姑娘心里的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