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卫章正在姚燕语的屋子里休息,藤编的窄榻上铺着一张华丽的豹皮,卫将军半躺在上面闭目养神,恍惚间好像他就是那只懒洋洋的豹。而姚燕语则在一旁的书案跟前翻看着一本药典书籍,面色沉静如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姐姐?”苏玉蘅叫了一声上前去,焦虑的看着姚燕语。
姚燕语抬头见是她,便笑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姐姐,我听说……”
“没事。”姚燕语没等苏玉蘅说完便握住了她的手,“不会有事的。你若是真关心我,先回府去替我看着家里些。别让那些奴才们胡思乱想,再胡乱嚼说。”
“嗯。”苏玉蘅被姚燕语沉静的目光打动,两个人认识了这么久,似乎还没有她处理不了的事情,于是点点头,答应着:“姐姐放心。”
那边唐萧逸跟卫章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带着苏玉蘅回将军府去了。
看着他们夫妇出门而去,卫章看了一眼姚燕语,说道:“渴了,麻烦夫人叫人给我倒杯茶来。”
姚燕语横了他一眼,起身把自己的茶盏送过去。卫章抬头在自家夫人的手里喝了两口茶,又默默地躺了回去。
姚夫人转手把茶盏放到旁边的小几上,又掀开卫将军身上的毯子,看着他腿上伤口渗出来的血渍,哼道:“你这会儿成了大爷了?叫你在家里养着偏生不听话,非要把伤口玩儿绷了再跟我面前充大爷?”
“下次不敢了,夫人饶过我这次。”卫章伸出手去抓住夫人的手,俩人都冷战了大半天了,连午饭都没说句话。本来他心里还有气,但看见唐萧逸夫妇俩妇唱夫随的样子,卫将军绷不住了。夫人对自己凶巴巴的也是因为心疼嘛。
“你还想有下次?”姚燕语又凶巴巴的瞪他,“我早就说过了,你现在是我的丈夫,就是我的人!不许你再受伤!你听了吗?”
卫章握着夫人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认错的态度十分好:“是是!都是我不好,没替夫人保护好自己。”
“光动嘴有用吗?每次有事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姚燕语生气的拍开卫章的手,“你还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啊?!”
“嗯,知道了。”卫章再次把夫人的手握在掌心里,“你今儿当着那么多人不给我面子的事儿……”
“面子比命重要啊?”
“……”卫将军默默地叹了口气,好吧,命最重要了。
*
事情果然不出张苍北所料。第二日上朝便有言官弹劾国医馆医女玩忽职守,致使当今圣上万分尊敬的老师萧太傅好端端的摔倒。而姚燕语身为国医馆的从三品御医官居然过了辰时依然还没到国医馆上任,致使萧帝师出了事儿却没人敢动,只能任凭八十多岁的太傅在春寒料峭之时躺在冰冷的地上。因此,奉皇上圣旨医治萧太傅的御医官姚燕语渎职抗旨,罪在不赦。
皇上看了一眼站在大殿之中侃侃而谈之人——杨光润,御史台的一个从五品。
但看这个从五品的言官自然看不出什么,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弹劾而已,御史台的人不就是干这个的么?如果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有人站出来说话,那才不正常呢。
只是,这个五品言官刚刚退下,便又有人上前弹劾,这次说的居然不是姚燕语,而是辅国大将军卫章。
“辅国大将军身为朝廷重臣,手握兵权,受吾皇重用却不知自重,只顾夫妻恩爱,致使姚御医延误公事,这分明是恃宠而骄,今日姚御医可因夫婿耽误了公事,明日卫将军便可因夫人而误了军情。此事牵动军情国本,不可忽视。请皇上圣裁!”
这位也是御史台的,是一个正六品。
皇上听了这话倒是一愣,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能扯这么远。于是问:“以爱卿之言,辅国大将军如今倒是成了蓝颜祸水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下顿时一片闷哼,还有人憋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
“回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六品言官绷着脸,挺着腰杆儿,好像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人有铮铮铁骨一样,“臣是觉的,身为辅国大将军,只顾儿女私情,是不对的。萧帝师这件事情,卫大将军也有不容推卸的责任。”
“皇上,请恕臣直言。”萧霖实在憋不住了,原本他是计划好了先让那些言官们说够了自己再站出来的,可此时他觉得若是再等下去,恐怕那些狗屁言官们会把造反忤逆这样的罪名都扯出来了,于是不等皇上说什么,便上前一步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皇上看了一眼萧霖,平静的问:“萧爱卿怎么看这件事情?”
“回皇上,昨日臣一听说祖父出事便匆匆赶去,臣到了国医馆的时候,祖父的手臂已经被姚御医妥善处理过,而且臣看祖父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却无大碍。昨日祖父虽然摔断了手臂,但神智十分的清醒,祖父说,此事是他自己不听医女林素墨的劝告,在院子里多逗留了一会儿,体力不支才有些恍惚,然后不慎摔倒。跟姚御医没有半点干系,所以请皇上不要误信他人之言。”
“皇上!”萧霖话音一落,旁边立刻又闪出一个人来,朗声道:“皇上,臣要弹劾靖海侯萧霖的大不孝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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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姚家反击
“皇上,臣要弹劾靖海侯萧霖的大不孝之罪!”
朗朗有力的一句话,把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杨光润!你一派胡言!”萧霖生气的呵斥。
“萧侯爷,你祖父的手臂都断了,你却在这里替别人说话,这不是大不孝,是什么?”
“姚御医是我祖父的主治医官不错,但我祖父摔断了胳膊的事情完全是意外,我不因此污蔑姚御医就是大不孝么?杨光润你这样的话跟市井泼皮有何区别?!”萧霖怒声质问。
“皇上把萧太傅的安危托付给姚御医,萧太傅有任何差池,都跟姚御医脱不开干系!你这样弃祖父的伤病于不顾,一味的维护姚御医,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杨光润说完,脸上闪过诡异的微笑。
那笑脸实在太过讽刺,是个男人都能从那一丝微笑里看出什么。
萧霖气急,正要说什么,卫章却先他一步质问杨光润:“杨大人,你的难言之隐是指什么?我卫章一介粗人,不像你们文人一样喜欢咬文嚼字。可否请你说个明白?”
卫章的声音很平静,但也正是因为平静才有些可怕。
杨光润在卫章刀锋一样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弯下了腰,嗫嚅了两句,竟是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偌大的殿堂里,顿时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