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修好了。”
云母一到庭院中,便看到师父同往常一般一袭白衣,只是今日怀中却抱了把琴。见她过来,白及便轻声唤了她,然后将琴展示出来。
云母看到她的琴已是惊呼一声,立刻就狂跑着奔了过去。白及看到她是原型过来的,倒是怔了怔,只不过是一转眼,云母已经跳到了他膝盖上,胖尾巴无意识地乱甩,一双眼睛却是惊喜地看着面前的琴,半天说不出话来。
被降神雷劈过的琴,原以为不可能恢复,没想到现在却是复原了。此时这把琴的断面已经接上,并且上好了新的琴弦,虽说琴身不可能再完全如初,可已经好过预期。
云母当即便小心翼翼地拿爪子碰了碰琴弦,又拿额头蹭了蹭弦试音,便察觉到师父已将音都调准了,顿时感动不已,回头感谢道:“谢谢师父。”
白及看着重新收到琴高兴得差点没绕着琴跑来跑去的小狐狸,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无意识地带了点笑意,应道:“无妨。”
说着,他便伸手摸云母的脑袋。云母的毛发比一般狐狸还要蓬松一些,这阵子又长了几分,白及便将她一团抱在怀里。他们如今亲密,云母被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才“呜呜”叫着移头躲白及的手,但又在他怀里打滚,多少有点撒娇的意思。
白及将琴还了她,便又想起之前观云走时说得话。群仙宴的日子是下月初六,算起来能用于准备的已没有几日。白及将她抱稳了,待云母歪着脑袋看他,顿了顿,方才问:“云儿,天帝下月因玄明神君之事又要办群仙之宴,已递来了帖子……你可想去?”
白及问得直接,云母倒是怔了下,她意外地眨了眨眼,重复道:“群仙之宴?”
她并非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只是上一次听说还是她渡劫成仙前夕、天官递来的帖子。云母本来就是好奇心重的狐狸,若说她对这样的事全无新奇,自是不太可能的,只是……
“可以吗?”
云母望着白及问道:“师父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白及只道:“……无妨。”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道:“我已许久不曾见天帝,此次……许是应去一见。”
说到这里,白及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像是自己亦有些许犹豫。但他转念又回过神,眸色中的变化转瞬即逝。白及将观云说的话又简单地对她解释了一番,接着便等云母答案。
云母自是愿意去的,尤其她近日在意家人之事,偏偏父母那里不能插手,哥哥那里又没有头绪,这次的群仙之宴既然又是天帝因玄明神君而办,哪怕明知希望落空的可能性更大,云母仍想试试能不能听到些新的消息,见师父并不介意出门的样子,她便用力点了点头。
点完,她又“呜呜”叫唤了两声,眯着眼去蹭白及衣襟。白及一顿,便又抬手摸了摸她。
……
仙界日子过得颇快,转眼便到了群仙宴当日。云母上一回参加仙界的聚会,算起来都是她那只见过一次的大师兄元泽和紫草仙子的婚礼了,那次她只要当个狐狸乖乖在位置上站好不要乱跑便可,这回却是不同,故而难免不安。
云母一大早便起来,给自己换了身比平日正式的衣服。这是原先赤霞师姐替她置办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穿,与赤霞出师礼时的衣着有些像,还新得很。云母梳妆好了就忐忑地打转,白及执了她的手道:“不必如此紧张。仙宴上的人大多不会晓得你与玄明的关系,只当你是我弟子,你随我走便是。”
话虽如此,白及其实自己也已多年不曾出席过这等场合,不习惯得很。不同于认真换了装束的云母,他仍旧是一身简单的白衣,与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也不显得失仪,仍旧清逸得很。
云母听了他的话便十分信任地点头,跟在师父身边与他一道去天宫。
两人抵达之时,已是须臾之后。
算起来,云母成仙后在与旭照宫之间来往最频繁的仙界之地竟然就是天宫,只是里头却未必都是些好的回忆,故而她这会儿看着天界的大门,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忐忑。白及却是从容地递上了帖子,那守门的天兵认出白及已是惊愕,震了一会儿才放他们进去。云母惴惴地跟在他后,两人虽引路的仙娥一道到了宴会所在的大殿。
仙宴大多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从数日到数年的都有,他们来得不算迟,却也不算早,天帝未至,但神仙本就潇洒快活得很,不太拘于礼数,此时大殿中已有熏然的暖意,觥筹交错,谈笑声不绝于耳。
白及在群仙宴中的位置自是上座,就在天帝一侧,但这个位置常年空缺,众仙数千年来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说得高兴,到没有人注意。
于是仙娥将白及引到了此处,云母则安排在他旁边。
白及进了天宫大门,便已换了张对外人用的再冷淡不过的脸。仙娥引他本来就有些慌乱,好不容易将白及领到,赶紧匆忙离开,好在白及并不介意,只自己轻轻展了衣摆坐下。
然后,就在他落座的一瞬间,本来喧嚷的大殿内,突然一片寂静。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庭神仙数以万计,群仙之宴既能放出话来要招待天庭众仙,总不能只有一席,而席位的前后远近皆是论修为辈分排的,故而座位大多固定,纵有调整也不会太大。天帝身为天庭之主,亦是东道主而位于最前,而他身边两个座位,其中一个便是为白及留着的……同时,也是常年空着的。故而今日白及在此位坐下,便相当于当场公开了身份。
大殿里静默了一刹,紧接着便是几声杂乱的“咣当”声和说不清缘由的杂声,似是有人不小心摔了杯子,有人不慎碰翻了装饰,还有人瞪大了眼在桌子底下狂掐弟子大腿,总之就是一片兵荒马乱,但偏偏他们还不敢让白及仙君发现他们的兵荒马乱,只能试图掩饰动静,因此殿内便长久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四下皆只剩众仙警惕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才有同坐在天帝附近、性格稍微大胆的仙人试探地凑过身,询问道:“白及……仙君?”
他见白及身边还跟了刚成仙似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便主动挑起了话题,又问道:“这位,是否便是仙君前段日子收的小弟子?”
白及略一点头,并未否认。他如此一动作,当即就有不少视线一下子转移到了云母身上。
在这般氛围之下,云母简直如坐针毡,感觉到那些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她脸侧不知不觉就开始冒红了。云母乖顺安静地坐在师父身边,只觉得旁人的视线灼热得很,让她有点不敢喘气。不过,她也晓得如今还只是当师父的弟子,若是将来当了玄明神君的女儿,或是当了师父的妻子,只怕外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还要来得更多,倒不如现在就适应来得好。故而云母定了定神,尽量挺直了腰杆。
白及眼角的余光淡淡从她身上瞥过,见云儿尽管紧张却竭力在应对,心里便安心了不少。
过了好久,大殿内的仙人们的注意力才渐渐从云母和白及身上移开,宴席又缓慢地重新热闹起来。即便云母还是时不时就觉得有人在看她,但比起刚才已是好了不少,她松了口气,见这仙宴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规矩刻板,不少仙人都是自由走动谈笑风生的,云母不知不觉便新奇地看来看去。
带云母来,本来就是希望她早日融入仙界的。白及察觉到她神情按捺不住的好奇,顿了顿,便道:“你若感兴趣,走去逛逛便是。”
“可以吗?”
云母回过头看白及,不好意思地确认。
白及早已对她的神态和肢体语言熟悉得很,即便云母现在是个再端正不过的人形,他仿佛仍能看见她脑袋有两只白白的耳朵在那里跃跃欲试地抖来抖去。
白及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几分,他“嗯”了一声,又道:“……回来时不要记错了位置。”
其实白及这个位置想要记错也没那么容易,云母赶紧红着脸道了谢,便犹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打探地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倒没注意到先前师父低声嘱咐她时周围人又频频惊奇投来的视线。
云母坐在白及身边是白及仙君的弟子,起了身混入一众仙人之中便不显眼了许多。
天帝的宴殿极是宽广,数也数不清的仙案列于其中,衣着飘逸的仙子与男仙行走于并排的桌案之中,仙液琼浆淡淡的甜味弥漫在空气间,云母即便不饮酒,光是嗅了几下,也不知不觉有了微微的醉意。好奇心重的狐狸看什么都开心,她没听到什么玄明神君的消息,便想着有什么东西有趣多看几眼能回去跟师父说,故而走到一个人烟较少的角落时,就暂时停了下来想思考一下接下来去哪里逛,谁知她四处乱望望得起劲时,便没察觉到有人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你逛得可还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