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今天了。”
“听说有个师兄晋级了呢。”
“羡慕啊。”
正说话间,大堂中某个传送阵忽然亮起白光,众人都转头望去。那白光还没散去,阵中刚影影绰绰的看见人影,便有一道流光激射而出,带起的罡风,划得脸疼。
紧跟着又有一名弟子,御一杆长枪而去,也是未等众人。
几个执事惊疑不定,面面相觑。待白光落去,再看那阵中诸人,可不就是大家等候多时的,去水月秘境历练的那些弟子吗?
执事们忙问:“怎么回事?刚才是谁?”
弟子们都望向才晋级金丹的闵师兄。闵师兄硬着头皮道:“是小师叔。”
“冲昕道君?”执事们更吃惊,忙问道,“道君出了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更难回答了。闵师兄已经晋级金丹,难免自恃身份,不愿意说这种八卦,便闭口不答。到底有别的弟子按不下好奇,低声问那些执事:“你们在宗门里,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
“那个杨姬啊……”弟子说,“听说她死了?”
证道峰上,灵泉的水自地面涌出,大广场变成了如镜面般的湖,倒映着三面高大的宫殿式建筑,白云自碧空中缓缓流过。
那倒影中忽然闪过一道流光,直射入宫殿中的某处。
偏殿中,竹帘卷系,庭院精美。冲祁和冲禹相对而坐,正在烹一壶茶。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壶中的水滚了,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冲禹忽地侧头望去。
冲祁眉目不动,提起小壶,放到一旁炉架上。
冲昕已经落在了廊下,见到二人,唤了声:“师兄。”
二人朝他望去。
两年不见,他们的小师弟愈发的清隽。在水月秘境中,弟子们历练的是阅历和修为,身为领队,要卫护弟子,掌控全局,历练的是心境。冲昕,愈发的见沉稳了。
冲祁可以看得出他眉目下掩藏的暴风骤雨,欣慰于他可以控制和掩藏这些情绪。
“回来了。”冲祁道,“坐。”
冲昕却站在廊下没动。
“师兄,”他面无表情,“我峰上的杨姬……”
冲祁仿佛没看见他阴沉如暴风雨欲来的脸色,他稍稍晾了晾,提起壶,斟了三杯茶,随意的道:“她死了。”
殿中一时安静得令人窒息。冲禹听到了冲昕袖中,因握拳而发出的骨头格格的响声。
从水月秘境到最近的传送阵也有好几天的路程,路上,冲昕已经反复咀嚼消化这个消息。
徐寿道,他走后,杨五便被证道峰带走,半日后回来收拾了些行李,被强押着逐出宗门。十来天后,旃云峰传消息给他,道是杨姬死了。一同死的,还有旃云峰的亲传弟子周霁。
具体情形如何,徐寿却问不到了。旃云峰闭口不言,只道留待他回来再说。
一路上,冲昕都在期望徐寿的消息有误,他期望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甫一回到宗门,他便直奔证道峰而来。这长天宗里,没有人说话能比冲祁更有分量。他怀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盼着掌门师兄告诉他,假的,杨五没死。
他得到的却是最后一击,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她……”冲昕咬牙,“她是怎么死的?”
冲禹欲言又止,冲祁长长凤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坐下说话。”
这话里带着命令,他是掌门,是师兄,是那个把冲昕带入大道,抚养他长大,改变了他命运的人。
冲昕大步走过去,在二人身旁正坐,身姿坚定如松。
冲祁这才正眼看他,坦然道:“我本想亲手杀她,没能动手,便逐了她离开,不想她运气不好,回到家乡,正遇上南北妖王决战。”
冲禹道:“我亲自带人去查看过了,妖域边境处的村落和城镇,都毁了。波及之地,无人能生还。”
他顿了顿,道:“我的弟子周霁,负责护送,也一并陨落了。”
冲昕的手在膝上握拳,他的牙关咬了又咬,最后道:“我想看看最后的情形!”
冲禹便取出一盏油灯,放于地上。他手指一弹,一点光芒射入灯中,那灯忽然燃起一簇小小火苗,晃动两下,扩展成一团光。
光中出现了画面,视角倾斜,景物飞速后退。视野中看到的,先是鸦青发丝的头顶,而后怀中那人被亲手推了开去。那女子在空中翻身,身周亮起白光,画面便停滞不动了。前后一共,不过两三息的时间。
魂灯与点灯之人神魂相连,能够贮存那人死前最后看到的画面。若是为人所害,掌灯的人便能据此寻找凶手,为其报仇。
周霁最后看到的影响虽短暂,冲昕也能看得清楚。
他把手伸入那团光中,手指微动,画面退回到杨五被推落在空中翻过身来的那一刻。他看到杨五的面庞是发着光的,格外美丽。
这画面并非什么仪器或者符法客观录制,这是周霁神魂深处传递的信息,是他内心里的画面,带着他个人强烈的主观意识。
在他内心里,杨五便是美丽的,甚至发着光的。他的隐秘心思,在死后,被这三人看得明明白白。
冲昕再动动手指,画面放大,杨五的瞳孔被无限放大。那眼瞳被映得极亮,如镜子一般照着她看到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