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驾驶座上的吴海港看着恋恋不舍的儿子,真是好笑又好气,都说女生外向,他咋就觉得自己这儿子白养了呢?这还没怎么着呢,就一门心思地往人家跑,看那样子,恨不能长住不回家才如意!
想着,他不由伸手给了吴戈一巴掌。
“爸,你干嘛打我?”吴戈捂着头问。
“你个小没良心的!老子打你一下咋了?”吴海港眼一瞪,开口就骂。吴戈捂着头,干脆扭头不再搭理,老头儿不知咋地气儿不顺,他就不上赶着戳老虎的鼻子眼儿了!
到了除夕这天,小秋和爹娘弟妹在自家吃过午饭,王利民拎了给爹准备的酒、新烟袋锅子,给老太太买的橘子罐头,并羊肉、羊杂、丸子等物,宋秀莲给三个孩子收拾一番,抱着小冬,领着小秋小夏,一起往老宅里去。
他们一家今年过来的早一点,进门只有爷爷坐在堂屋里默默地抽烟,奶奶李凤英并小姑王爱巧在里屋,大伯一家是还没过来,小秋只是奇怪,怎么没见着三叔和三婶一家?
这话没用她问,王利民就替她问了。
爷爷王建国叹口气道:“成贵娘有点儿不舒坦,吃了饭我让她先去歇一下了。”
略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却终于还是说道:“老三……镇上好像有点儿事,要晚些时候回来……他说了,必定耽误不了年夜饭。”
王立社两口子本就与人不亲近,特别是王立社向公社举报村里养鸡的事,被人知道了,胡卫红抱着成贵出门都被人明着暗着的骂,吓得也不太敢出门,入了冬后,还回娘家住了一个多月,临过年了才回来。王立社更是住在公社,不敢回村。
王利民也就是顺嘴一问,并没怎么在意。
随即,宋秀莲将她给老爷子做的黑青色咔叽布中山装拿出来,王建国嘴里说着‘花钱干啥’‘我这把年纪哪能穿这个’,脸上却不自禁地露出一片喜色来,又由着王利民伺候着试了新衣裳……
李秀英也从里屋走出来,干看了一回,见宋秀莲不提给她新衣裳的事儿,脸色难看地摔摔手,转身回了里屋,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在咒骂着什么,只不过,她声音不高,也没人上赶着找不自在去理会她。
自从秋天出了小夏溺水那件事,王爱巧就几乎不出现在人前了,即便见了人,也只垂着头,不言不语的,也不抢着挣着要吃的要穿的了。要不是偶尔看过来的怨毒目光,小秋都要以为她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至于王爱巧说的那户人家,也不知怎么交涉的,年前并没有逼着成亲,连聘礼也没下。腊月廿五那天,张秋生倒是来过一趟送年,王老爷子还留人家吃了顿饭,却也没声张,连大儿子二儿子都没叫。大伯娘魏爱梅知道后跟宋秀莲嘀咕:这副模样,指定是不打算成就这门婚事,还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不多时,大伯王利军和大伯娘魏爱梅带着三个哥哥过来了。
王利军送上他给老爷子买的酒、菜等物,就坐下来和老爹、兄弟说话。魏爱梅则一边询问婆婆和面包饺子,一边招呼着宋秀莲,一起忙乎起来,准备包饺子。
王建国老爷子没怎么抱过小冬,今儿过年高兴,看着宋秀莲将孩子塞进王利民怀里,就笑着接了过去,抱在怀里逗弄。
小冬刚满了一周岁,虽说奶水不太好,但喂得着实上心精细,奶粉就一直没断,又每天都有鸡蛋添补着,远比这个时候大多数孩子长得白嫩胖乎,大眼睛黑亮黑亮的,也特别灵动,被王建国抱在怀里,也不认生,只咧着嘴,露出上下几对小乳牙,一边笑,一边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王建国没听懂旁的,一声‘呀呀’听得特别清楚,连忙一脸惊喜地答应着,一边对大儿子二儿子说:“这小子叫爷爷了,哈哈,不错,不错,冬小子这刚满周,就能叫人叫得这么清楚了,是个机灵的。”
这会儿听得王建国抱着小冬夸个不停,屋里的大小女人们却是心思不同。
小秋是闻言暗暗撇嘴,当爷爷的,孙子都一周岁了才抱第一回,装得再慈爱、再亲近,又如何?
宋秀莲是垂着眼,并不发表意见,尽管心里酸涩,却习惯地藏在心里。
魏爱梅同样不无酸涩,成海成河哥俩憨也就罢了,成江却打小儿聪明,八个月就会叫娘叫爹了,十个月就会叫奶叫爷了,老爷子也没夸一句,这会儿小冬满周岁了叫个‘呀呀’,就喜成这副样子,值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