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天然上人出的题不单是画画,还是缅怀坐山客大师,是以,苍山飞鹰便是最好的画意。
云上公子显然勘破了,料想如此精准捕捉画意,他绝对是能赢许青珂的。
方子衡细想刚刚云上的自信,似乎不单单是自信,还有野心,他想在聪明一途上压过许青珂——毕竟他已经猜出画意了。
然而呢,许青珂显然也是知道的。
而且不止是画意……
“那他是怎么抄袭我的画的!她肯定是抄袭了!”云上公子脸上有怒意,甚至败坏了自己一直端着的儒雅风范,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
方子婧眼里有光,脸上也有快意。
秦笙留意到了,她眸色婉转,忽然略懂了一些,只是对云上公子的失态不置可否。
她既信了许青珂,自然不会意外这个人的本性不堪,倒是景修目光一闪,暗道这许青珂还真是能耐,只用一幅画就让这个从小到大都虚伪着的伪君子泄了底。
“我曾听说过这世上最强的画师可观草丛风动而知其中藏匿虎豹之姿态,观察可入微,下笔如有神。云公子你虽是正对许大人作画,他也看不到你画上的笔墨,可你的手上动作可是瞒不过她的眼,下笔多少,沾墨多少,全在她心中了然,她便是凭着这个完全知晓你的画作如何,再同画之,只是……”
云泥之别!
这四个字天然上人没有明说,可众人心中明悟,一时感觉复杂。
“只想于聪明上分上下,却不知许大人只想专心比技艺,但云上你也不必恼,许大人刚刚走得快,便是给你留情面了。”景修不阴不阳刺了云上好锋利一刀,云上脸色青红交加,愤而离去。
众人唏嘘,尤是在场贵女们一时恍惚——怎感觉高高在上的云上公子一下子跌落神坛了,再无以前那样超凡绝俗的雅致。
不过景修那话还真是够分明的。
云上想从许青珂最有名的聪明上胜过她,却不知人家并不屑于他比较聪明,只用云上最擅长的画技入手。
相似的画,却是完全碾压的技。
许念悠默默看着那幅画,想着刚刚见到的那个人,都说这世间有得天独厚尽得圆满之人,她还觉得是笑话,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一个。
“念胥,你觉得……”她想问,却见自家府中身份最为贵重的世子爷此时陷入沉思。
她默了默,终究什么也没说,只看了不远处的秦笙一眼。
在她看来,秦笙出了宫门,日后也不知要入谁的门,但想来已经抢先一步的云家是没机会了。
秦笙靠着窗,眉目清寡,却对上景修的眼。
她想,自己这是刚出了云家的坑,又入景家的彀中。
这邯炀的人心思可真多。
青珂应该是察觉到了,才给自己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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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确实没想到自己恰逢其会,不仅抓到了一个案犯,还看到了云家的不安生。
自然,也有景家的。
秦笙的处境不妙,也不知那秦爵爷还会有什么法子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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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中,刑部到了,许青珂一进门就看到了太尉大人。
“许大人不是刚去那边?怎这么快就回来了。”傅太何看到许青珂的时候笑脸相迎,可许青珂知道这人想必是用了不短时间来准备好见她。
就怕她又带来什么麻烦吧。
“已经看过了就回来了,本来要你这里看看是否抓到了昨夜逃走的案犯。”
“奥!”傅太何恍然大悟,又有些可惜,“那些案犯可是狡猾得很,端是都躲藏起来了,让我们刑部的人好生一番辛苦找寻,可幸好有许大人,才过一条街就找到了一个逃犯,若是都走几条街,那恐怕……”
傅太何是嘴上流油的人,连去牢房的路上都分外话多,能把许青珂夸出花儿来。
不过刑部的牢狱倒是空得很,好像犯案的人不多似的。
“看来咱们邯炀的治安不错,太尉大人管理有方。”许青珂淡淡一笑,傅太何却回答,“倒不是,而是我能耐不行,很多案子都破不掉,自然也就抓不到,就得有许大人这样的人来帮忙。”
身后跟着的阿青都想用剑在这人脑门上戳一个窟窿了。
敢情贪官之外还有一种庸官,这人还庸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许青珂瞧了瞧傅太何,“太尉大人过誉,下官可不敢当。”
说着中,忽听到前头审讯房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接着是怒骂声跟鞭笞声。
本来在牢狱里面这种声儿也不奇怪,可那怒骂的实在不像样,什么贱东西,什么兔玩意儿……
傅太何皱眉,正要给手下人使眼色,阿青就已经先一步把门推开了。
于是许青珂就看到了腥气铁味浓重的屋子里吊挂着的犯人,瘦骨嶙峋的少年人衣不遮体,发丝紊乱,肤质雪白细腻,但此时多有污浊,而且还有新旧纵横的鞭伤,那双眼含着泪,又有一种绝望求死的狠。
阿青留意到那少年底下并没有穿裤子,赤着两条腿,他脸色大变,正要关上门。
纤细白皙的手指按在门板上,阿青也只能顺着退开,但先拔了剑。
拔剑声铿锵。
屋里挥鞭子、嗑瓜子又喝小酒的人被吓到了,齐齐起身,正要怒骂,却看到了门口的人里面赫然有沉着脸的傅太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