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就觉得好笑,得,这老头儿也知道是在‘放养’我啊?但那句内心无时无刻不牵挂却让我在这种压力下,再一次感觉到了温暖,或许这种温暖就是一种最大的力量,我也忽然就释然了。
对啊,既然是一定要做的事情,生死都不能避开的事情,事到临头,又何必再去多想和顾忌?所以,原本我的身体紧绷着,在这一刻忽然也放松了。
好像是感觉到了这种放松,卜登大巫的目光忽然瞟了我一眼,略微的有些诧异,也被敏感的我察觉到了,但这种察觉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定是被这个喜怒猜不透的卜登大巫视为了‘挑衅’,只是忽然之间,我就感觉到了强大的灵魂压力铺天盖地的朝着我碾压而来。
“唔!”我一下子闷哼了一声,因为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好好坐着的,毫无防备的人,忽然被人手持重锤,一下子敲打在了胸口一般,就算持锤者刻意控制了力量,但那种忽然的打击闷痛,和身体所带来的震荡力量,却是不可忽略的,所以我一下子就闷哼了一声。
而师父听见了我的闷哼,一下子转过头,担心的看了我一眼……忽然就上前一步挡在了卜登大巫和我之间,大声的说了一句:“卜登大巫可是欺我老李一脉无人?当着姜某的面伤害姜某弟子?”
我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因为我经历过那种感觉,而且经历过不少,在老一辈都离去的情况下,我们小一辈被各种势力的人追杀,那种分外想念老一辈的心情……我还记得在东北老林子,我和承心哥在洞中看见师祖留字时,趴在地上嚎号大哭的感觉。
这不是非要依靠老一辈,而是他们在,内心有一种温暖的安心……
如今,当着师父的面,有人就这样直接的伤害他的弟子,他是否也有这种无助和心酸?是否也会在这一刻分外的想念师祖,才会这样下意识的喊出是否欺我老李一脉无人这种话?
曾几何时?已经模糊了时间和地点,我不也常常的喊出这样的话吗?
所以,我不能让师父这样无助,老李一脉或许没有了师祖这个最大的庇护,可是老李一脉还有可以独当一面的一个个一代二代弟子,我老李一脉当然不可能无人。
在这样的想法下,我调动起全身的灵魂力,一边挡住这种气场压迫,一边对师父说道:“师父放心,我没事。”然后一字一句,郑重无比的再次说了四个字:“你,且,放,心。”
卜登大巫意想不到我会这种反应,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想法,忽然就在我身上加重了这种压力。
我很干脆的闭上了眼睛,灵魂力的运用肯定是要在绝对精心的情况下,才能最大效率的发挥……在闭眼之后,我感觉到了卜登大巫的灵魂力就像大海一般弥漫在整个房间。
虽然没有咆哮,但是大海的深远和雄厚又怎么是可以怀疑的?而我就像矗立在海边的礁石,此刻一波波的海水上涌,只是让我感觉到了海水所带来的压力。
但是,我还能撑住,我的灵魂不断的坚固着自身,一次次的化解无视这种压力。
渐渐的,就开始真的化身为礁石,心无旁骛。
第八十四章 斗心
曾经我用过一个‘障眼法’,躲过杨晟手下那个喇叭的精神力搜索,那个时候也是‘化身’为一块石头。
这一次,自己也是‘矗立’在大海之中的一块礁石……不同的只是,那一次是存思自己是一块石头,用自己的灵魂力影响别人的精神力,让别人产生错误的判断。
而这一次,却是一种心性上的‘形容’,任它惊涛拍岸,我自巍然不动……这是一种定,心性若定,眼中无物,自然任何的压迫都不存在。
这种心境暗合了一句古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也是道家一种比较高等的‘我’之心境,唯我而已,我的原则,我的处事,我自己……他人言语,他人动作,甚至若心境稳固,则上升到他人气场,皆是我身周之‘无’,皆不存在。
道理简单,实际上想要得到这种心境却难,毕竟这和偏激的‘我’之道是有本质区别的,偏激的‘我’之道没有任何的约束,无限的放大‘我’这个存在,而这种‘我’之道,则是稳固在我的言正,行明(光明),有默认的底限和原则之上……一种稳固自我的坚毅情绪。
这需要极为强大的意志,毕竟人的思维有时就是人‘定’的最大阻碍,简单的说就算这个世界不是‘花花世界’‘红尘万种’,人的思维依旧是‘花花思维’‘万种红尘’,因为情,因为欲,因为斩不断的种种……
我不明白为何我会忽然就上升到这种心境,毕竟这种心境入门的一点就是需要强行的存思,让自己化为一个坚固,稳定,不动之物……而我一闭上眼,竟然已经化为一种高级的固化物‘海中礁石’,暗合巍然不动之心境,确实让人惊叹。
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的?对道有这份理解?这个黏黏糊糊的陈承一,心境上不是从来都是弱点吗?
没人能给我一个答案,我也不会傻到饿的时候,恰好有个香甜的肉饼送到我口中,我不去吃它……所以,我就赶紧稳固这种境界,兀自的巍然不动,我听见师父充满骄傲的笑了一声,也听见卜登大巫诧异的咦了一声。
而在这之后,天空忽然变色,原本清净蔚蓝的大海忽然就变得墨黑,深沉起来……接着,狂风肆意,雷山雷鸣,原本平静的波涛开始翻滚起来,接着风吹浪涌,一波一波的波浪开始变得狂暴,朝着‘我’身上不停的拍击击打而来!
可是我原本就是矗立在海中的礁石,需要承受的就是惊涛骇浪,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平常,于我又有何影响?我越发的淡定了……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我越发的沉迷于其妙的境界,感觉自己学习过的每一个术法不停的在心中推演,一遍遍的精妙……这不是什么巧合,因为这原本就是我的世界,关于我的一切自然会被拿出来锤炼。
所以,有句话说的好,百年修行易,因为只是一个时间累积的过程,讲究的只是日复一日的锲而不舍,一朝顿悟难,这个却是讲究的心境和机缘,有机缘让你的心境到,而一悟则敌过许多年的时间。
在这巨大的压力中,我却是得到了机缘……我忍不住嘴角流露了一丝笑意。
这不是我嚣张,而是在我的心境中,笑便笑,哭便哭,若是真情流露,哪管他人评价?
于是,我听见了卜登大巫‘哼’了一声,下一刻……那惊涛拍岸的大海便是不存在了,大海的能量虽大,想要拍碎礁石,则需要太多的时间……他功力上远胜于我,这是‘赢’,可是在心境上却是‘输’了一筹,站在他这个地位的人怎么能不明白?
若与我这一个小辈耗时间,只能让他在心境上输的更加彻底。
他看明白了,自然收起了‘汪洋大海’,变成了一片山雨欲来,乌云压顶的天空……在天空之中,闪电不停的聚集……我莫名的叹息了一声,这一下,这个‘我’之心境却是不够用了……除非上升到最高等的心境,因为卜登大巫已经看出了问题,换成了集中打击的办法。
我仿佛看见礁石被雷电击碎的一幕。
可是,我却是不屈服,这股不屈服感觉是岁月的交错中,两个我在同时说不……而我看见了自己的灵魂,那层薄膜不停的荡漾开去,荡漾开去,就像在不停的分薄它的力量,然后等待一个机会‘破壳而出’。
道童子,果然是他!可这一次,我却心中坦然,我第一次觉得这家伙可爱,这家伙还真是我……只是因为我们两个同时说不的默契,一样的绝不屈服的心境。
但是,却在这时,我听见了连续不断‘磕头’的声音,然后听见达兴大巫带着焦急的祈求:“卜登大巫,达兴真诚祈求你放过承一,达兴愿石穴领罚十年。”
“卜登大巫……”
“卜登大巫……”
天空依旧不停的聚集着闪电的能量,而我灵魂上的薄膜则是不停的开始一块一块凸起,就像力量在焦躁的不停要冲撞而出……卜登大巫不为所动,而我却听见师父走过去,要拉起达兴大巫,他说道:“穆老儿,这是我老李一脉要承担的因果,不能借你人情,老李一脉可以输,不可以躲。我姜立淳自然护得我徒弟。”
自然护得我徒弟……多么自然却又充满了一腔感情的话语,我的脸微微发热,意志却是更加的坚定。
但是达兴大巫不为所动,忽然再一次重重的磕头在地板上,大喊了一句:“卜登大巫,承一他,他只是一个小辈。”
‘哗’的一声,我眼前的天空忽然破碎……闪电在刹那间分裂成一道道微小的能量,钻入天空中不见……清风和煦,然后整个天空渐渐的淡去。
再没有任何幻觉般的场景,忽然眼前不过是一小屋尔,窗外远山近景,风光却静……我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看见的画面却是卜登大巫正用一种琢磨不透的眼光看着我,身前是师父印刻在我灵魂深处一般的背影,还有在我一旁是真正的瘫倒了的达兴大巫。
而在卜登大巫的身前,强子发出了迷糊的呓语……没有别的话,只有一声“哥”,莫名的带着担心的情绪,他看见一切了吗?
“巫家几乎不讲修心,更加信奉的不是自己的心境,而是神明赐予的力量……信仰就是巫家力量的来源。我在心境上输与一个小辈,而执意与之争斗,这用佛门的话来说,是什么?是我心执了?”我没想到卜登大巫开口竟然说的是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