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推卸责任了！”没想到巴桑听了解释更加生气，“什么去不去他来决定，冠冕堂皇！你这么费尽心机的支持他走，他还能看不清你的意图？倩兮啊，你来我们家也有一年了，为什么我还是看不懂你？我们柠什哪里不好？如果你跟他有一份恩爱，他会舍得走吗？你休想用你那幼稚的办法哄骗我这个老婆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腿是因你而废！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害他这样我都没骂你了，你居然得寸进尺想斩草除根！”

倩兮这下也懵了，姜果然是老的辣！巴桑居然真的猜到这件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台阶才好，“阿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巴桑鄙夷一笑，眼神如窑洞一样又潮又冷，“很奇怪吗？你不要在心里猜测是我儿子‘出卖’了你，我的儿子们，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很维护你。你不会懂，这只是我一个做母亲的用心看到的。”

倩兮暗吸了口气，了不起，她就知道，她的婆婆是个不了得的人物，倘若生在现代，就她这智商情商，一定是大公司的ceo。

见倩兮无言，巴桑又轻叹了口气，态度微转，忧伤的问：“倩兮，柠什的腿，到底还能好吗？”

倩兮一时有些无措，她是该瞒着还是讲实话呢？思量了片刻，在巴桑敏锐的逼视下，她说：“阿妈，其实，我觉得去中原还是有这点希望，中原贤才能人多，天外有天，也许柠什能遇到神医，为他治好腿。”

“这样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奇迹，柠什的腿就是真的废了！”巴桑语气里涌出悲戚。

倩兮一紧张，“不不，也不是这样说，只是……”

“你忘了他自己就是神医了么？”巴桑凄然一笑，月光下她抬起的眼帘里，点点着碎光闪烁，“他不仅是活佛，也是神医，早年来多少人都去寺院里拜他求他，他救过多少人的命，如果连他自己都治不好自己，就是好不了了。”

倩兮在巴桑眼里看到一个母亲的绝望，和对儿子的那深刻的愧疚和爱。

“阿妈，柠什他固然是个神医，可是……对于这种伤，是另外一种……”倩兮挠头，她该怎么解释啊，柠什这种外伤，用西医的技术方法才最好治，那珍珠姐是现代人，开了医馆，说不定能治。唉。“而且你看他也不能自己给自己接……接伤口啊，那么疼是坚持不下来的。”

倩兮这理由让巴桑有些接受，神情缓和下来，转头，静静看向她，说：“倩兮，对于未知的东西，我不想打赌，既然你也承认我们柠什是为你而伤，你就得负起责任，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包治他的腿伤，而是他的心伤。”

倩兮一怔，“阿妈，您的意思是？”

“你没见，对柠什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吗？”巴桑说着也叹了口气，显得有些烦躁，“唉，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的清修静化，柠什却是个情痴的孩子。倩兮，将柠什留下来吧，就当我这个做婆婆的求你，他已经这样了，长途跋涉我不放心，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客死异乡，我不知道怎么活。”

听得倩兮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不不，绝对不会的，我的朋友会照顾的他很好。”

“你还在推拖吗？”巴桑的表情有乞求有威胁，“难道你宁愿冒着他会死的危险，也不肯接受他吗？柠什……他是最好看的孩子，品性温良，又那么多才能……”

“阿妈，可是他是活佛呀，你们不是都崇拜活佛吗？他是个出家人，又怎么能娶妻呢？”倩兮着慌的争辩。

巴桑望着倩兮，久久的凝视，然后，缓缓收回视线，藏起了一眼的悲哀。“也许，他生在别人家，别人会因他是活佛而很自豪，老实说，起初我也是，也许是因为他是老大，下面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就忽略了对他的感情，然而慢慢的，我发现我非常想他，每次看望他回来，就会难过很久，因为每回看他，他总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眼睛里无悲无喜。虽然我也觉得生活很困苦，可没有品尝过那又叫什么人生啊，他现在，也已经陷入红尘中了，如果你赶他走，那他的人生就是，前半生空白，后半生凄凉，我的孩子，他不该这么受苦。”

倩兮的眉心重重皱起来，巴桑的话，她都理解，柠什对她的情意，她也都懂，可是，这在她心里就好比，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她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两个人，也许，是她自己内心的道德束缚不允许她贪心吧，她并非不喜欢柠什，相反，柠什在她心里的位置是很特殊的，一个愿意为了她毫不犹豫出生入死的人，为了她被斩断脚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再说，她其实很怀疑这里的人的风俗就是自欺欺人，是压榨妇女的变相手段，就好比玉丹嫂，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有一个丈夫却总是打她，她不接受也不行。他们根本不问女人爱不爱这几个兄弟，反正娶过来就得对兄弟们好，还得长袖善舞，兄弟们吵闹也怪女人做的不好，这根本就是男人自己无用就嫁祸在女人身上，所以她从心里，非常排斥这种婚俗。

如果他们这里对待婚姻的宽容能像对待未婚男女的态度就好了，随意自己找自己的心上人，结婚前能尊重姑娘的意思，如果她喜欢兄弟几个，就嫁，不喜欢其他的，就只嫁一个，如果他们的教条不是对女人太过强硬，也许，她还不会这么排斥。

“你在想什么？”巴桑的话惊醒了倩兮，倩兮连忙摇头，“哦，没什么。”

“没什么？婆婆跟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你就一点也没听进去是吗？”

倩兮无语了，张口半天，才气虚的说：“并不是，我只是在思考您的话。”

“是吗？”巴桑的神情缓和，眼神也变的温淡了，“那么你考虑的怎么样？”

倩兮又沉默了。

巴桑的神情立即焦急，“长辈在跟你说话，为什么总是无言以对呢？”

倩兮紧张的抬头，“我……”

“阿妈都在求你了，你还在考虑我我什么？只有你，才能把柠什留下来。”

倩兮垂下头，内心矛盾，把柠什留下来容易，可留下来以后呢？

巴桑的眼神一盯她，仿佛立即就看到了她的内心，转了下眼珠，道：“倩兮，你现在，不是已经接受赤仁了吗？你看，有容钦和赤仁两兄弟照顾你，你在家或是在鱼塘，都会过的很舒坦的，对不对？你现在应该知道多一个丈夫并不是坏事，会有更多的人爱你。”

倩兮心里直抽，得，看吧，跟赤仁的破事儿终于被婆婆利用上了。她果然是坑自己的玩意儿。

巴桑叹了口气，微转头，望向夜空中的月亮，那空无飘渺的眼神，好像沉入了某种动人心魄的回忆里。“倩兮呀，你现在还年轻，许多事情你考虑的简单。阿妈是过来人，不会骗你的。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是不满意，我喜欢的人是承宇，可是我得嫁给他们两兄弟，努力做个好妻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承宇出事了，如果我只有承宇一个丈夫，我的天也会塌了，就会变成一个寡妇，一个寡妇养大四个孩子，将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我不敢想像，可我不止有承宇，我还能依靠洛根，有他在，我肩上的担子才会轻了大半。可是，由于我太思念承宇，让洛根痛苦，所以，他就去找那个桂丽了，他背叛了我。倩兮，你说我现在，还有什么指望？我只有儿子们了。”

倩兮惊愕的看着巴桑，一下子领悟出她的意图，她在告诉她，多几个丈夫，将来才有指望啊。

“倩兮，我们柠什在寺院里长大，他清纯忠诚，和草原上那些狂野的男人不一样，他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人生的路很漫长，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变故，只有柠什，他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这辈子，你都不会绝望的。”巴桑望住倩兮，满眼的期盼和请求。

倩兮不知道说什么好，婆婆游说人的本事她一早就领教过，完全答不上话来，现在为了让她接受柠什，是拼命的站在柠什的角度说话，而且她还能想像，假如以后赤仁怎么了，婆婆又会说，赤仁一个风流有什么关系，她还有柠什和容钦就够了，如此云云。

反正她的儿子怎样都没有错就是了。

“倩兮，”巴桑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温柔可亲，“答应阿妈，去劝劝柠什，他现在只听你的话，阿妈只能拜托你了。你若能劝他留下来，从现在开始，这个家就由你来当家，所有的大事小事，家里的生意还是田地，都由你决定，我和你阿爸绝不阻挠你，好不好？”

倩兮大吃了一惊，“这，这可不行，阿妈，你还年轻，该由你来当家，我什么都不懂，我可做不了主。”

巴桑一笑，“你行的，我知道你赚了不少钱，赤仁现在对你很崇拜，我相信你能领导这个家的。你放心，你想在外面发展，家里的事儿就留给我和你阿爸，你可以自由的做想做的事。”

这个诱惑有点儿大，倩兮心情开始激动，她一直担心，她带着容钦赤仁在外面跑，会让婆婆不满意，又生些家庭矛盾，如今婆婆开了这条件，她是不是可以考虑……咦？难道她的底限就这么低？一个当家作主，她就动摇了收柠什入后宫的事儿了？

“阿妈……这事儿，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倩兮心乱如麻，迎着婆婆尖锐的目光她有些怕，而对那诱人的条件有些动心，或者说，是她可以贪心的借口，但是，就这么应下来，对她和柠什都不公平。感情的事，不能草率。若他日柠什知道她是为了当家才收了他，他会怎么想？如果她爱一个人，一定会真心为他好。

倩兮的退步让巴桑看到了希望，她立即眉眼一弯，苍老的脸上堆起了皱纹，“孩子，阿妈是过来人，你喜欢柠什的吧，何必自欺欺人呢？我相信，你和柠什在一起，一定会特别快乐的。阿妈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计较什么，在犹豫什么，是什么让你对柠什望而却步，阿妈只能劝你，难得有情郎，你要珍惜呀。”

倩兮的心尖儿微动，说的好，难得有情郎，这世上，恐怕只有柠什对她的爱最纯粹了，即使容钦也比不上。可是……

“告诉阿妈，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心里喜欢还是不愿接受？”巴桑着急了。

“我……阿妈，我喜欢的是容钦，我嫁的是容钦，我想对他从一而终，我不想让他难过伤心。”倩兮终于吐露了心事。

巴桑恍然大悟，却眯眼一笑，仿佛松了口气，“你这傻孩子，你是怕容钦不高兴呀，这好办，让容钦回来，我跟他说说，容钦是个宽容的孩子，他会接受自己的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