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便说:“知道了。”
正好这次的物理治疗很称婆婆心意,感觉自己的腰腿一天天好了起来,价格又贵,白白扔在那里回林城,多少有些可惜,听儿媳这么说,便决定做完一个疗程再回去。
一美便继续留在医院看护。
二娃在新生儿科住院,于是每天要给二娃送补给——挤好的母乳、尿不湿、湿巾、衣服、被子等物。每天和小姑夫一起大包小包拎上去,按铃叫护士出来,而后把东西给护士。
去送东西时,小姑夫和一美总是或扒着“闲人止步”的玻璃门,或等护士走来开了门时,伸长了脖子往里瞅。只是玻璃门与放置保温箱的病房相隔太远,又全部用厚厚的帘子挡上,于是每次什么都看不到。
护士总是态度不好。
拿了东西,皱着眉说:“周一才准探视!”而后毫无顾忌地关上门。
小姑夫和一美碰一鼻子灰,又灰溜溜回到病房。
送完了补给,小姑夫看小姑没事,到了中午时分,便会开车到店里巡视一圈,一美则在病房照顾小姑。
每天用热毛巾帮小姑抹一把脸;每天不嫌弃地用十指把小姑六七天没洗的头发梳开,用皮筋绑好。小姑说想喝水,一美便倒一杯温开水,插上吸管递到小姑嘴边;到了饭点,一美打电话叫餐,再把小姑摇起来,和小姑一起吃完,然后收拾;小姑说想上厕所了,一美便把小姑摇起来,帮小姑穿鞋,扶小姑去洗手间。
小姑总是很感动,说:“这次要是没有一美可怎么办啊。”
一美便满足地笑笑。
只是转而,小姑便又有底气地说:“不过你小时候我也帮你擦过屁股呢。”
一美:“好嘛~”
只是这件事,很快便被婶婶拆穿。
晚上婶婶下了班过来,见一美如此卖力照顾小姑,便笑着说:“你看看,全天下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的侄女,等出院了必须得给我们一美一个大红包!”说着,又聊起了往事,“你还记得吗,恩惠?多少年前了,你上一美家去玩儿,当时一美刚一岁吧,你多少岁来着?”想了想,“十几岁,反正已经是大姑娘了。一美她爸出车去了,她妈要出去买点东西,就让你看一下一美,结果一美不是拉了么。那个年代又没有尿不湿,只有那种尿戒子,包不好,拉得到处都是。你也不管,嫌臭,穿上衣服躲楼道里去了,自己拿了一本小说坐在台阶上看!她妈妈回来说了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说着,婶婶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美:“……”目光射向小姑。
小姑:“……”
婶婶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不过那时候你也小。”
小姑则狡辩:“不是!我真帮一美擦过屁股!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婶婶说:“行吧。”
“我真的!”
…
总而言之,一美照顾小姑的行为,得到了叔叔婶婶、小姑小姑夫等全家人的赞扬。
一美自己,也从中收获到快乐。
病房里的事,大多是一美在料理,于是每天中午,小姑夫临出门前总要问一美一句:“还缺什么吗?”
一美看了一下地上,还剩三大瓶矿泉水,挺一天好像也够,但也好像将将有点不够,便说:“水有点……”
小姑夫看了一眼:“行,我回来再买一箱。”
一美又翻了翻冰箱。
小姑夫看一美辛苦,每天回来,都要买一堆一美爱吃的水果、饮料,已经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零食也已经把柜子塞满,都来不及吃,无需再买。一美又翻了一下冷冻室,雪糕却所剩不多了。在这燥热的病房,雪糕是与水和食物相当的刚需物品,便说:“再买点雪糕吧。”
“行。”
“哦对了,还有吸管,上次买的都用完了。”而一想到吸管,联想到超市,便又想起一串需要的物品,“还有洗衣服的肥皂,还有洗洁精,小姑那个水杯早该好好洗一洗了。”
“行!”小姑夫又问,“晚上想吃什么?”
一美便说:“刚刚婶婶说,晚上要包饺子过来,叫我们别叫外卖了。”
“好。”
总而言之,病房里大事小事,小姑夫都要过问一美的意见,叔叔婶婶那边有什么消息,也都是通过一美传达,一美便有一种被器重的,成了家里一个“小大人”、“小助理”的感觉。在这样的琐碎劳动,与对一件一件小事的妥帖安排中,一美也收获到真实的快乐。
或许这就是“当婶婶”的快乐吧。
连叔叔都说:“一美啊,真是越来越随她婶儿了。”
婶婶说:“我姑娘,能不随我嘛。”
叔叔看着小姑夫,做出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来:“连唠叨我的样子都跟她婶儿一模一样,还天天帮着她婶儿一起挤兑我,你儿子也是!。”说着,看向一美,周小明,“一美,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周小明,你也一样,我才是你们亲叔叔、亲舅舅。”又指了指婶婶,“她只是个外人!知道吗?”
婶婶:“……”
一直不高兴地,直勾勾瞪着叔叔。
叔叔便又自嘲一句,圆了回来:“本来应该老婆孩子围着我转,我可是一家之主!我再围着我老婆转。”
婶婶插了一句:“美得你!”
叔叔说:“现在可倒好,孩子们天天围着我老婆转,我老婆天天围着孩子们转,我反倒被排除在外了。”
婶婶:“……”顿了顿,补了一句,“我跟你说郑宇成,像你这种插科打诨的人,就是可有可无!”
叔叔便认真地看着婶婶、一美、周小明,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咋咋舌,不满意地摇摇头。
…
术后第三天,医生说小姑可以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