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璎娘在家中是长女,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妹妹。
两个弟弟年岁大些,如今都在县城里的私塾上学。两个妹妹一个七岁,一个尚在蹒跚学步。
她的母亲在生产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不慎伤了身子,此后便常年体弱多病,总需要喝药度日。
她的父亲是当地的县丞,每日忙碌得很,虽然心疼妻子也无暇多顾家中。此时,身为长女的邓璎娘主动站了出来。
每天她是家中起得最早的人,要张罗好一家人的早饭,父亲出门后,送了两个弟弟去私塾,她还要赶回家里为母亲熬药,打扫家里卫生,照顾两个妹妹。
原本母亲身子好的时候还得出去做些活计贴补家用,可是母亲身子不好了以后,她和父亲都不愿意再让母亲出去劳累了。
但是少了这一份工钱贴补家用,只凭着父亲身为县丞拿得那些俸禄,要支应家中开销和弟弟们的束脩和笔墨纸砚,就颇有些困难。
邓璎娘无奈,只得一边留在家中照顾母亲和两个妹妹,一边苦想出路。
邓家与左邻右里之间关系处得不错,她家隔壁就住着一位绣娘,之前她母亲尚未病弱之时,邓璎娘只要有空闲时间便会跟着绣娘练习绣工,邓璎娘本来就有天赋,加上久而久之地练习,绣工更加精进了些。
绣娘知道邓璎娘家中的近况后,给邓璎娘支了个招。绣娘早年是京中一家布庄中专制绣品的,年龄到了眼神不如往日了,做事自然不比那些年轻的绣娘利索,她才被东家辞了。回到家后,她在家里也闲不住,一双做惯了精细活的手别的活计也不会,只能绣些帕子去县里的布店寄卖,好歹能够得些银钱。
她做了几年,已经有了固定的门路,每月会从布店领些素色的帕子里,绣上一些简单、吉利的图案,或是花鸟鱼虫的图样,竟还都卖地不错。邓璎娘的绣工是她一手教出来的,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她便提议让邓璎娘加入。
邓璎娘与母亲商量了一下,欣然应允。
前些日子,原先一直寄卖邓璎娘绣帕的布店老板因年事已高想回老家养老,将整个铺子都盘给一对从帝都里来的夫妻,听说那对夫妻在京中也有自己的布店。
邓璎娘本来还担心,人家是帝都里来的人,见惯了好东西,会不会看不上自己绣的帕子了。
好在一日隔壁的绣娘过来传话,说店主夫妻说了,还会照旧收她们的帕子,不过店主对帕子的要求是有所提高的,所以想要见见邓璎娘。
邓璎娘一口答应了下来,跟着绣娘去见了店主。
要见她的是老板娘,是个容貌中上的中年妇人。
老板娘对她多有夸赞,拉着她问了许多人。邓璎娘懵懵懂懂地被她拉着,有什么答什么。
临走时,老板娘说实在是喜欢她,还强塞了一匹青色粗麻布给她,说是给她做见面礼的。邓璎娘如何愿收,自然是要推拒,绣娘拉着她小声说到老板娘的来历。
原来老板娘原是帝都一户高门大户的陪嫁侍女出身,现下得了主子恩典,一家人都脱了奴籍在外生活。
老板娘执意要送她那匹布,邓璎娘只好收下。这粗麻布虽说便宜,但是料子实在,家中弟弟妹妹都穿了几年的旧衣了,用这料子给弟弟妹妹做套新衣。邓璎娘心里只想着,接下来按数多给老板娘绣几张帕子。
抱着麻布刚刚走进家门的邓璎娘,才推开母亲的房门,两个妹妹看着她手里的料子就欢呼着扑了上来。
“璎娘,你手里的料子是打哪儿来的?”
“布店新换了店主,之前老板留下的料子愿意折些价卖给我。”邓璎娘将料子递给母亲,俯身抱起了小妹妹。“弟弟、妹妹们快有两年没有做过新衣了,我看着这粗麻布价格便宜,颜色耐脏,想着买回来给弟、妹做身衣服。”
因着生活拮据的缘故,家中的孩子们都有年头没做过新衣了。以往都是大孩子的衣服改小了给小孩子穿的,邓璎娘便是改了母亲不穿的衣服穿的。
“可是这布料再便宜,也得你绣许多帕子来换了。我知道你白日事多,帕子都是晚上去隔壁绣娘家借光绣的。只是你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我只怕熬坏了你的眼睛,那你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母亲,没事的。不过多几张帕子,我绣得快,几日就能补上。弟弟们如今年纪大了,又在私塾读书,老穿旧衣也不好。”邓璎娘抱着小妹妹,摸摸大妹妹有些枯黄的头发。
“都怪我,你们托生在我肚子里才过着这般的日子。当年你们父亲若不娶我,定能娶得与他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他也不必一生被人压制只能做个县丞了。”
“母亲怎么又说糊涂话了,你是我们的母亲,若是没有母亲,我们还如何做父亲的孩子。”邓璎娘见母亲落泪,起身直接把小妹妹塞到了母亲怀里。“父亲也不喜欢母亲说这话的。”